法医笑着问宝乐:“这证据是你找到的?”
小姑娘紧张的点了点头:“有线索么?”
秦瑶不急不慢道:“奖杯上的指纹很乱,毕竟过了十六年,也有很多人碰触过。我们提取了比较清晰,可以辨认的几个,上面的确有06年一案中朱颜的指纹。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这奖杯形状特殊,上面是一只鸟,无论是鸟腹还是鸟翅都没有可以让人抓的地方。而且像这种奖杯,一般人要去拿它,也多会握住鸟腹下方的这一段。所以这一块的指纹是最乱的,大多都无法确认。可你们猜怎么着,朱颜的指纹竟然出现在鸟腹地的这一块,这块材质很光滑,因此她的指纹保留的非常完整。”
谢淮皱眉:“除了指纹呢?”
“除了指纹,奖杯表面什么都没有,”秦法医将手插在口袋里,“不要露出这种失望的表情,既然你们说这东西是凶器,我们自然不会只做表面检查。实际上这只鸟是组合式的,双翅皆可拆卸。我们的人拆了它的翅膀,发现内部中空,而且提取到了少量的血迹,经检验是朱颜的血。”
秦瑶说完,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按着谢淮的肩膀,一边模拟着当时的场景,一边猜测道:“张俭当时应该是握着奖杯,以这个方向,将右边这只翅膀作为刀刃,刺进了朱颜的身体。奖杯内部缝隙的血,一定是渗进去的,所以当时应该是整个鸟翅都被插入了小姑娘的身体里。”
“可你说奖杯这一块指纹很乱,如果张俭也是这么握住奖杯的……”
“所以啊,我没说找到张俭的指纹。事实上就算这个奖杯上面有朱颜的血,我们也无法证明,这玩意儿是凶器,更无法证明是张俭杀的她。”
秦瑶叹了口气:“还有从我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翅膀用来杀人实在是太小了,即使全部插入了人的身体里,也无法致人死亡。更何况朱颜的尸检报告写的很清楚,她最终就是死于颅骨骨裂,有当时的照片为证。你们硬要歪曲说她是被这个奖杯杀死的,这实在有点站不住脚跟。”
谢淮从秦瑶手上接过最终的报告,心里五味陈杂。
“可是这就是当时张俭刺伤朱颜用的凶器,为什么你们不信呢?谢淮你那么厉害,把这个东西放在张俭面前,他要是说谎,你一定看的出来对不对!”宝乐看着被评价的毫无价值的奖杯,既不甘心又很着急。
她还想说什么,只不过在她开口前,谢淮拉了她一把:“你跟我来一下。”
小姑娘一脸迷茫,但最终还是选择跟在他后面,两人找了个空房间单独相处。在宝乐进去后,谢淮就关上了门,阻隔住了门外探头探脑的秦瑶。
秦法医好奇心起来了,看向一边一脸淡定的君之:“他俩在里面聊什么呢,你不好奇?”
君之抬眸,他倒不是不好奇,只是他们在里面说的话,他刚好都能听到。
……
“那真的是凶器,”小姑娘有点委屈的又强调了一遍,“谢淮,你是不是不信我?”
谢淮哪里能见得她这副委屈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谢博士认命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同时示意着宝乐也坐。只不过小脾气上来的姑娘,根本不想顺着他的话,抠着自己的手指,靠在桌边。
于是百般无奈的谢淮反问了她一句:“姜宝乐,你问我信不信你,那你相信我吗?”
宝乐抬起头,她发现谢淮看着她的眼神,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他的眼睛本来就有些深邃,加上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我当然相信你啊。”小姑娘磕磕巴巴的说着,说完就抿起唇。
“那你为什么不和说实话呢?”谢淮甚至比她自己想象中,要更了解她一些,“一个十六年前的奖杯,有多少的概率能检测出它是凶器,又有多少概率能指认凶手?你一开始就知道,就算这个奖杯验不出张俭作为凶手的证据,只要我们拿着它去和张俭对峙,就一定能问出什么,可是理由呢?还有秦瑶说朱颜死于车祸,你反应那么大,是不是因为你不光知道朱颜被刺的真相,也知道当年那场车祸有关的真相?最后这个奖杯是在高中的体育馆里放着的,校长说过,自它放进去这么多年就只有百年校庆拿出来过,从未丢失。作为凶器这个奖杯实在是不合格,既然张俭就地取材,在学校刺伤了朱颜,那她最后为何会死在平盛大街?上面的血迹又是谁擦的?你一直强调张俭是杀人凶手,那么他被亲眼目睹杀人过程,又从你身边经过,为何没对当时八岁的你做出任何事情?他不怕被你指认么?当时在场的不止你一个,剩下的五人为何在案发后也绝口不提朱颜被刺伤之事?”
谢淮的质问慷锵有力,每一句都正好砸在宝乐心尖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就像我不知道,五年了为了抓到凶手,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姜姨和姜叔看在眼里,可他们也依然没有对我说实话,”谢淮轻声叹息,“你们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
谢淮是真的因此受了委屈,所以才有那样的表情。可他也明白,很多事都有它的苦衷,有时候并不熟存心伤害,才彼此隐瞒。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打开对方防御的心。比起别人,他有个优势,就是他足够了解姜宝乐。
宝乐避开了他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
谢淮拉着她的手,让小姑娘坐在自己对面,认真的哄着:“我知道你为自己提供了一个线索,我们却并没有重视而难过,也知道你为了这个线索,已经很勇敢的踏出了一步。只不过我想你明白,不只是你,我们专案组的每一个人,都为了这个案子做到了殚精竭虑。可正因为这样,我希望你明白,真相最切忌的就是主观和心急。一个详尽的部署,才能让如此来之不易的线索不被浪费。曾经我比你更期待,恢复了记忆的你,能让我们看到一个怎样的真相,如今我依然很感谢你说出这些。也想请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相信我好么?”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宝乐的心,可能是谢淮的坦白,也可能是谢淮的允诺。
小姑娘犹豫了半天,想着想着突然豁然开朗。其实谢淮说的对,有什么不能和他说呢?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他还想抓到凶手,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相信姜宝乐。
宝乐主动看向谢淮:“不是不能说,而是我还没做好说出来的心理准备。可你这么问了,如果年年还在,也一定不会骗你的。谢淮,如果我说了,你不要怪年年,也不怪……姜姨和姜叔。”
谢淮认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