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伤了手,他手臂确然缠着绷带,掩藏在宽大的广袖之下。
“前几日我府上来了刺客,守卫防卫不当,惊了我夫人……夫妻连心,她因此难以安寝,我也很是头疼,好在刺客已经找到。不过还未经捉拿呢,崔大人以为,这名刺客如何处置是好?”
崔轶额上青筋暴露,未顺他话去回答,他咬牙切齿,声音含在喉间压得极低:“夫妻连心?怕不是胡言乱语。”
沈执神色浅得难以捉摸,顷刻面露几分笑意。
今日出府之际,他已在吴统的汇报之下,得知那夜姜眠见到的“刺客”所谓何人。也知道姜眠与他成亲之前,崔轶曾以姜府外戚的身份与她相识,对她至今存有男女之情。
那又如何。
他听到这些事情时心中嫉妒还愤极,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但想到姜眠……他又很快释然。
他不曾参与她的过去,但她的现在来、皆与他相系,他们互通了心意,他们相互欢喜,他们还是夫妻,哪是他一个外人能掺和进来的?
沈执心中有如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看崔轶的目光居高临下,如同在看一个笑话,若不是他想将姜眠昨夜对他说的话珍藏于心,他真想一字一句搬出来,往他脸上砸去。
“崔大人多心了,”沈执给他一个杞人忧天的表情,脸上的淡笑恰到好处,击碎他的心理,“这般操心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不若先操心操心公务?”
他将表情敛得干干净净,随即绕过他,迈上了入殿的石阶。
身后竖耳去听的人眼珠乱转,还未听出个所以然当事人便离了场,好奇得抓心挠肺。
文武百官相继而来,宫殿森严,大臣手举笏板,成列而排。最后是明黄色龙袍现身,众人跪安,行礼。
“平身。”
萧元帝落座于龙椅,摆手示意他们起了身。他双眼依旧锐利,但已有了几分风霜的痕迹。
近来皇位争夺之事争端不断,背后之事捅开,处处是血流与皑皑白骨,除此,与皇子背后的关系网脱不开关系。光就这些,已让他心力交瘁,老态初显。
内侍浮尘一扬,尖利的声音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承议郎崔轶,有事启奏!”那人出了列,举笏而跪。
沈执余光中感受到末位的人遮了些光影,他闭了眼,清隽的脸一如往常,只是嘴角多出来那抹笑意,若有若无。
耳边崔轶的声音平地炸起,“臣弹劾大将军沈执——玄霄营数日动乱不平,京中百姓人心惶惶,大将军身为掌理之人,无功有过,臣恐其德难配位,望陛下明察。”
在位之人无不被此言所惊吓,敢弹劾这位新贵,这点缘由实在不值一提,不怕最后反惹身骚吗?
还有些遇着在殿外那出戏的人,见识了二人间的剑拔弩张,更深有所想。
这可不像弹劾,更似报复,且举止幼稚。
然而元帝的举止出乎意料,他不记得这位承议郎是何人,却看向了沈执,“沈卿可知错?”
沈执出列,拂衣而跪,“臣知错。”
“哦……何处错了?”元帝坐于帝位之上,居高临下,询问中带着威严。
沈执从善如流,“臣治军不利,愧于陛下厚爱。”
元帝点头,“既知晓,朕限你半月之内清肃玄霄营,若仍不得成果……这位置,想来卿不再适合。”
退位让贤。
其余人纷纷闪过这想法。
沈执却未反驳,直接叩了首:“臣,谨遵圣言。”
“还有。”说至此处,元帝的眉间已多出两分烦躁,“淑宁何故去将军府?”
淑宁是长公主萧明毓的称号,这一提,众人这才纷纷想起昨日探子回报,这位长公主回了京,却不入宫,住进了沈执府中。
沈执滴水不露,“回京路远,长公主回时身体不适,正巧遇上了臣妻,便与家中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