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条鱼太好吃了,不过这个回答朱厚熜估计是不会满意的,林蓁看了看这位面无表情的世子,斟酌着答道:“嗯,小人来自乡下,从小和这些猫阿狗啊,鸡呀鸭呀接触的就多些,估计它们见了小人,就没有太多防备吧。”
林蓁抬头看了看朱厚熜的脸,见他似在沉思,于是又道:“其实呢,小人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向来是把他们当做朋友,而不是当做宠物,譬如小人这院子,您的猫喜欢来就来,喜欢走就走,就好像朋友来拜访一样,她来了,我好吃好喝的招待她,她走了,我就高高兴兴送走她,她给我的生活增添了乐趣,我给她提供了温暖,我也不指望她挥之即来,招之即去,所以她在我这待的舒服自在,就多来了几次,当然,那也是在您生病的时候,如今您好了,她自然还是依恋主人,也就不再来了。”
朱厚熜仿佛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半天才笑了一声,道:“她不来了,是因为我让父王把她送回乡下去了……不过听你这话,我倒是有些感悟。”
他站起来在屋里走了走,回头看看林蓁,又看看陆炳,道:“只是我到底和你不同,就像父王,他再怎么礼贤下士,和那些人毕竟也是尊卑有别,你看如今凑进王府来的这些人,甚至是早早就待在我和父王身边的人,一天到晚嘴里只知道说些溢美之词,心里尽想着怎么讨些赏赐,在外面却又作威作福,你说,父王他又该如何分辨谁是真心为王府出力,谁是假意逢迎呢?”
听朱厚熜问起如何辨别他身边的人的好坏,林蓁心想,这位世子啊,疑心病可真够重的,他好好想了想,道:“世子,您学识远比小人渊博,想来听过《论语》中那一段:‘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
朱厚熜缓声答道:“你是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林蓁正色道:“没错,像您和王爷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固然和小人这样的人身份上有云泥之别,但是,人从心底里都是希望得到对方尊重的,只要您依礼依节的对待对方,从心里尊重对方,抛却心底的诸多防备和偏见,想来就能达到王阳明先生所说的‘心如明镜,物来自照’的境界,也就看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
朱厚熜闻言一愣,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陆炳,陆炳忙道:“世子,其实咱们府里虽然确实有几个仗势欺人的下人,但大部分人还是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老实人。至于今天那几个孩子,王爷终于肯下决心处置他们和他们的父亲了,想必从今往后,他们都知道了世子您的厉害,也不再敢胡作非为了吧。”
朱厚熜又上下打量了几眼林蓁,他没想到这个什么山都乡来的小子,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他有些老气的“嗯”了一声,在屋里扫视一圈,瞅见了林蓁那本《传习录》,便上前拿了起来,道:“‘心如明镜,物来自照’这话说得有几分味道——这本书,我拿去看看,改日还你。”
说罢,他对陆炳把手一挥,两人又像第一天那样,颇为默契的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一前一后走出了林蓁的屋门。
在王府大夫的精心调养下,林蓁很快恢复了健康。兴王听说林蓁救了自己的儿子,对林蓁赞赏有加,就连那位蒋王妃都特地赏赐了林蓁好几匹绸缎,吩咐府里的裁缝给他做了几件新的秋衣。(此秋衣非彼秋衣,秋天穿的衣服是也~~)
第一天讲学的地方安排在王府中的中正斋,这回,林蓁终于能开始履行自己此行的职责了,他早早起床,穿了件清爽朴素的玉色袍子,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府长史讲学的地方。一路上,林蓁见到了好几座肃穆清净,又不太像是书斋的房舍,快到那中正斋的时候,又走过了一间大殿,上书“纯一殿”三字,林蓁问小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王府里怎会还有庙宇?”
听见林蓁问起殿前的那座恢宏的楼宇,小厮笑道:“这不是寺庙,是道观,王爷和王妃,还有世子都信奉道教,常在那里焚香祷告,对了,还有件事,这安陆人都听说过……”
林蓁凑上前去,听小厮神神秘秘的道:“咱们世子出生的时候啊,王爷的一位挚友,玄妙道人姓陈讳纯一的正好就在同一时辰羽化升仙去了。所以这府里的道人们都说,咱们世子他是玄妙道人投胎转世而来,世子他将来会有大福的!”
第128章番外四(上)
林蓁“哦”了一声,心想,都已经是一辈子尊贵无比,衣食无忧的兴王世子了,更大的福,那得是什么样的福呢?不过转念一想,确实,自从这位世子活下来之后,兴王的另两个女儿也没病没灾的长到现在了,这可能也是一种福分吧。
那小厮还在滔滔不绝的道:“还有呢,世子出生的时候还有其他吉祥瑞兆,听说黄河里的水清了五日,这兴王府中,紫云布满天空,红光遍地……这可不是我编的,是府里老人亲眼所见……”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中正斋门口,他们到的太早,只有一个在门口打哈欠的小厮。见了他们两人,道:“袁长史和世子还没来呢,你们先进去吧。”
林蓁的小厮留在门口,林蓁则走了进去,只见这斋房十分宽敞,但里面摆放的器物却不怎么奢华。前面一案一几,下面则放着几张小些的桌案。最前面那张毫无疑问是朱厚熜的,后面几张他也不知道哪个属于自己,于是便垂手立在一边。又稍过了一会儿功夫,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先来的是王府的右长史袁宗皋,这位老先生自己曾经见过,林蓁赶紧对他行礼,道:“见过袁长史。”
袁宗皋从第一次看见林蓁,就对他很有好感,因为虽然林蓁年纪小,又是从乡下来的,却特别恭敬有礼,不卑不亢。听说朱厚熜也没从他身上挑出什么毛病来,这位袁长史更是松了口气,给朱厚熜找几个陪着读书的孩子,还真不好找,公侯世家,出来的,有的不愿意跟什么王爷沾边,有的就带着一身傲气,不懂进退,那府里下人们的孩子吧,是聪明是笨不说,整天围着朱厚熜打转,朱厚熜却没有几个看得上眼的。袁宗皋望着林蓁,满意的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道:“嗯,人勤春来早,不错不错,来,你先前都学过什么,跟我说说。”
林蓁道:“小人的父亲是个童生,小人也在村子里的县学中读过几年书,四书是都读熟了的,五经呢,小人打算选《诗经》为本经,因此就读的多些,其余四经之中,《春秋》也对着《左传》读了一些,其余三经读的不多。”
袁宗皋点点头,道:“无妨,老夫今日正准备讲《春秋》,你就和世子一同听罢。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尽管问,世子好学,不介意旁人问些问题的。”
正说着,门口又是一响,原来是世子朱厚熜来了。
眼看着几日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