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的旨意下达后,东宫女眷们的态度不免有些微妙。
太子妃所居的丽景殿中,唐烽的妾室左右分排而坐,开始每日定点的磨牙时光,又称给主母请安。
“齐王世子果真是好福气呢,才一落地便得了赐名,足见陛下的爱重。”上一段含沙射影刚结束,沉默中有人起了这么个话头。
东宫两位皇孙的生母,黄良媛和钱承徽的脸都黑了,她俩的儿子没有哪个得到了相同的待遇。钱承徽的儿子是满月礼上得的赐名,黄良媛的更离谱——都是周岁后了。她们却不知此次庆元帝是提前给未来的皇孙们起好了一页纸的名字,因此唐煜的儿子才那么快就有了大名。
又有人轻笑道:“陛下和娘娘的赏赐也丰厚。”这位大秋天的手里还拿着把素绢团扇遮脸,说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庄嫣面上不显,内心却快被妾室间的言语交锋给捅成筛子了。她生的小郡主连得祖父赐名的待遇都没有,大名最后是太子给取的。赏赐则只有何皇后的那一份,份例与后来的庶出皇孙相同,丝毫没有体现出太子妃所出的尊贵来。
“到底是王妃嫡出的子嗣,听人说齐王妃未出阁前就很得皇后娘娘的喜欢,常召她去昭阳宫说话。”下一位给庄嫣补了最后一刀。
庄嫣眼帘低垂,嘴中满是苦涩,有些怨恨起薛琅这位统共未曾见过几面的妯娌来。都是皇家的儿媳妇,都是世家女,为何她的命就那样好,嫁进来才一年就得了嫡长子,夫君待她爱如珍宝,据说齐王府到现在都没有一位妾室分她的宠。
心里泛着酸意,庄嫣就没留神底下众位妹妹说话越来越过分,再制止时已是晚了。
若说这宫里谁是最关注东宫情况的,九五至尊都得排在他老婆后面。昭阳宫中,唐煜立身于母亲身前为好友慷慨陈词,撺掇她当一回媒婆。何皇后则坐在上头想着自己安插在长子宫中的眼线回报的消息,烽儿的妻妾敢这么编排亲王府里的事情,会不会是受烽儿平日流露出来的态度的影响?还有太子妃兄长进的谗言,烽儿究竟听没听进去?
唐煜见状,悄悄放低了讲话的声音。殿内归于静寂,何皇后回过神来,笑道:“怎么不说了?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些歪话。”
“母后可是遇上烦心事了。”唐煜笑嘻嘻地说,“您先别说,让我猜猜,是妹妹又要闹着嫁给镇国公了?”
唐煜不说还好,一说何皇后头就开始头疼了:“你妹妹不知被灌得什么**药,唉,愁死我了。”
“母后,要不您就依了她吧,我看镇国公人还可以。”唐煜说,他对郑温茂这个妹夫的观感尚可。依他之见,唐烟上辈子的日子过得其实不错,有儿子傍身,不缺尊荣,夫君也敬重她,纳的妾室没有哪个敢诞下子嗣的。至于说夫妻分居,指不定是唐烟先腻了郑温茂呢,他的姐妹们胆子个个大得吓人。
何皇后柳眉倒竖:“镇国公家的底细不是煜儿你先查出来的吗,怎么如今反劝我依了你妹妹的意思?”
唐煜叫屈道:“我那时不是没想到十妹知道这事后还那么死心眼非要嫁他吗。母后您想想,妹妹嫁出去是住到公主府里的,镇国公想把生母接回去奉养也是安置到国公府中,完全烦不到她。那小子的身世是恶心人了点,但他本人并没有罪过,要怪也得怪去了的镇国公世子。”
“他家的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你妹妹脸上就难看了。”何皇后叹息道,她还是想挑个十全十美的女婿。
“世家大族哪家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呢,我看郑温茂那小子有点手段,能把此事了结干净了。若是他没有处理干净,届时我去为妹妹出气。”唐煜说,反正上辈子他没听人说起过镇国公生母的闲话,“再说,千金难买妹妹乐意啊。”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何皇后的愁肠,她静默片刻,笑道:“你哥哥也劝过我,我把他数落了一通。”
☆、母子斗法
唐煜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亲王袍服的下摆,他再未想到母后会乍然说起皇兄的不是。此情此景,如昨日重现。说起来,上辈子他是挨骂的那一个。
何皇后亦自觉失言,急忙描补道:“他说郑温茂身上有现成的爵位,于烟儿将来的儿女有益,她嫁过去不会吃亏,你说这话可气不可气?什么时候公主挑驸马只看身份不看人品了?不过后来想想,烽儿本是好心,只是不如你想得周到。
这话越听越别扭,唐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道:“母后,阿修和孟姑娘的婚事您看可行吗?儿臣都跟阿修撂下话了,让他赶紧去准备谢媒钱。”
果真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这种容易得罪人的事情也接,何皇后有点心软,嘴上就松动了:“依了你便是,但有件事得提前说好,强扭的瓜不甜,我不能看着裴夫人不乐意还强行指婚。”
唐煜笑嘻嘻地作了个揖:“母后出马,没有不成的事情,谢媒钱理当有母后的一半。母后向来大方,怕是不好意思拿小辈的钱,索性再赐一抬嫁妆给孟家姑娘吧,她一个好好的贵女,陪伴了十妹这么个疯丫头两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托我办事,到头来我还得赔一抬嫁妆出去?”何皇后故作不满地说,“不行,我不依。”
唐煜打蛇随棍上:“母后说得是,这嫁妆就由儿臣出吧。唉,这次可亏大了。”
“你啊你。”何皇后绷不住了,手指虚点着唐煜的鼻尖笑个不停,“都是有儿子的人了,还像你弟弟似的没个正形。”
“母后面前,我多大年纪不也是个孩子吗?”唐煜讨乖卖好地说。
此事便算告一段落,崔孟两家悄无声息地退了婚,安阳长公主转头聘了夏家女作媳妇。定国公夫人则与裴家交换了信物,约定孟淑和出孝后二人成婚。
裴修对唐煜是千恩万谢,他的婚事定下后不久,蜀王唐煌和永康公主唐烟这对龙凤胎的指婚旨意也下来了,唐煌的王妃自然是嘉和县主崔桐,唐烟则将在明年如愿嫁入镇国公府。
幼子幼女的事情敲定,何皇后转而操心起长子的事情来,她担忧唐烽受身边小人挑唆,对
唐煜心生猜忌。今日心生猜忌,明朝指不定就要出手歼灭隐患,能对一个弟弟下手,焉知不会对两个弟弟下手。
舅父是大儒,何皇后本人亦出身南陈书香世族,从小熟读诗书,史书中夺嫡之争会有多惨烈,她心知肚明,绝不想看自己的血脉陷入类似的局面。
心里积压了太多事情,何皇后有意找个人商量下。儿女是得首先排除的,对心腹又只能说一半藏一半,皇帝夫君按说最该能理解她的忧虑,但多年来的习惯让何皇后一个字都不敢向他吐露。
想了半日,灌下了一整壶茶水,何皇后命人摆驾慈恩寺。
…………
一张棋盘,两只茶杯,三柱线香。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