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
流念的头很痛,感觉像是要炸裂一般,过去那些已经被遗忘的点点记忆一窝蜂似的涌上脑海,却又半路被什么挡住了一般,隔着一层雾,无法窥全貌。
流念除了坠崖时递鞭那一刻稍微清醒了一些后,后面一直处于梦魇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样了,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村民们将两人救起,流念被送至陈嫂那,而闻人靖则被送到隔壁忘尘处。
忘尘过来的时候,流念还未完全清醒,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时而尖叫几声,手脚乱动,头也左右摇,一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
陈嫂坐在一旁叹气。见忘尘过来,陈嫂连忙起身让开,面露担忧道:“忘尘啊,你快看看这女娃,一直都做噩梦,嗓子都喊哑了。这么漂亮的娃,谁那么狠心哦,那龙渊暗潮汹涌,能活着真算命大啊…”
忘尘一脸凝重地看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流念,忍不住又回想起了十年前的场景,无奈摇摇头道:“
真是天意啊。上次你不配合,执意要亲自为你父母报仇,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害得我差点食言。这次,我非得把你治好不可,完成那三次之约。”
“什么三次之约?”陈嫂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忘尘,你认识这漂亮女娃?”
陈嫂第一次见到忘尘,就知道这个沉默寡言一脸防备的男子绝对不是普通人。陈嫂一直待在陈家村没出去过,但是她的儿子可是在镇上某个大门派打杂的,经常带回一些消息给自己听,哪哪斗殴了,谁和谁结仇了,哪个门派威风了,等等。
陈嫂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安稳地待在陈家村,外头太危险,可惜自家儿子不听。等忘尘带着自家儿子的遗物前来的时候,陈嫂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悲伤,可能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吧。
见忘尘无处可去,便将自己儿子偶尔回来住的房子借给他住了。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忘尘还能给村民看看。时间久了,忘尘和村里的人熟悉了,后来又在隔壁建了座小竹屋,倒也安安稳稳过了好多年。
忘尘倒是没有隐瞒,点点头道:“嗯,算是半个故人。”说完,又给流念把了把脉,眉头紧皱起来,看得陈嫂也一阵心紧。
“原来如此。”忘尘在流念的头部一阵仔细摸索,忽然眼睛一眯,拿手小心翼翼地在百汇、头维和四神聪附近捏了几下,就看到几根细长的金针被忘尘拔了出来。拔出后,流念的表情似乎松快了不少,梦魇也没那么厉害了,在忘尘点了几处穴之后安静了下来。
村里人生病都只是一般的小毛小病或者外伤,陈嫂还是头一次看到忘尘治疗江湖人士。陈嫂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忘尘就那么随意弄了几下,七八根长针就被拔了出来,也是一阵惊悚,连连跺脚道:“那么漂亮的女娃,谁那么狠心哦,在头上插那么多针,真是天煞的。”
忘尘本来就因为救治闻人靖而耗费了很多心血,现在这看似随意的拔针也是用了内力,额上不由出了层细密的汗。忘尘似乎不觉,只盯着针细细的看,许久,才抬头对陈嫂道:“陈嫂,燕——念儿无碍,只是
全身无力,等她醒了就先喂她一些汤水吧。我去帮她配些药,这无力状态最多三天就好了。”
陈嫂对忘尘的话自然无异议,连连点头。过了会,才又想起隔壁还有一个病号,小心问道:“和女娃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他,没事吧?”
“他中了奇毒,有些棘手。不过好在已经醒过来了,非要我过来看一下他的心上人情况,现在我也看过了,就先去照顾他了。”
“醒来就好,那就麻烦忘尘了。我先去杀只鸡,给他们炖汤补补。”陈嫂擦了擦眼睛,看着昏迷不醒的流念有些红了眼。自己那个儿子,要是还在的话也该和他们一般大了,也应该娶妻了…
流念在忘尘帮她拔出金针的时候就差不多转醒了,只是有些迷糊,也不清楚自己所处状况,也就继续装晕没睁开眼。听到这个叫忘尘的人说出“燕”字的时候,流念心生警戒,随时准备反抗,但看忘尘好像并不是敌人,也就放下了心。
闻人靖,他中了什么奇毒?流念脑子还有些迟钝,
一时没反应过来忘尘的话,等想清楚的时候,心猛地一沉,那瓶毒,倒在了鞭身上,而闻人靖为了拉住自己,抓住了鞭身…
“他的毒,你能解么?”流念用尽全力抬手,拉住了想要离去的忘尘的衣摆,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沙哑道。嗯?这人,好像有些眼熟…
“哟,你醒了?”忘尘居高临下地看了流念一眼,抽出自己的衣摆,眉眼弯弯道,“听到心上人的消息就醒了,还真是情深。”
流念微微皱眉,这个人说话的口气,好像也很熟悉,可惜记忆有些混乱,一时竟没法想起到底哪里见过这个人。
忘尘见流念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心上人中的毒和你鞭子上的毒是同一种,你可知是什么毒?”
“我也不知道,那是凌烟阁新配的毒。”流念目光投向桌上的茶杯,陈嫂很有眼色地帮流念泡了杯水,递过去润润嗓。流念喝了口水,神情黯淡:“他不是
我心上人,而是我家少爷。之前少爷的小厮有中过这个毒,很轻微的一点,全身虚弱无力,精神萎靡,看似没什么症状,但其实毒入骨血,被神医放了好多血才救过来的。”
“那神医可是把金针放入你头部穴位的那一位?”忘尘好奇问道。
“?我头上刺了金针?”流念大骇,这些年自己一直都在归一教足不出户,竟然有人会给自己下金针?那岂不是意味着叛徒是自己亲近之人?流念忽的感觉有些血冷。
意识到流念的想法,忘尘倒是轻轻一笑,道:“金针只是封存你记忆而已,对你身体无害。应该是怕你心绪起伏过大,对身体不好,才下的手。”
“是么?”流念松了口气,现在自己对叛徒两字很敏感,不止归一教,连神剑山庄都有叛徒。
“没想到小璎子这么有天分,还能想出这一招。”忘尘似乎很满意。
“?!”虽然记忆还是一团糟,但是流念还是想起
了当年在山上把自己当做药罐子一样乱灌药和插针的那个颠医!流念瞪大了眼睛,对着忘尘的脸仔细瞧了又瞧,最终绝望的发现,虽然多了些柔和和沧桑,但是这个人和当初拿自己做实验的颠医长得一模一样!
童年噩梦,流念的脸刷白了,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能不能换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