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看了一眼贾宝玉,见贾宝玉无所谓,且对她点头,她才放心,然后伏地道:“皇后娘娘恕罪,之前为保神秘,撰言从旧典中看来,实则并非如此。
此则笑话,实乃今人编撰……”
“哦,何人所撰?”
皇后更为诧异,难道除了贾宝玉,当世还有如此多才有趣之人?
她忽然想起,贾宝玉以前不是住在贾府,莫非?
她抬眼看向贾宝玉,果然耳边就听探春言道:“回禀皇后,此则笑话,正是陛下当日亲口面授,只是奴婢驽钝,恐记不清所有细节,有所添改,实为大不敬。”
“探春姑娘谦逊了,你记得分毫不差,且陈述比之朕更显造诣,甚为不易。”
贾宝玉终于开口了。
因为贾家已经很受太后偏见了,所以他没有当众称呼“三妹妹”,否则太后听到肯定更不舒服,于探春不利。
不过贾宝玉也没想到,探春有这般高的表演天赋,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这则杨一笑的生平笑话,假借古人墓志之名,实则是后世大才网友的杜撰,与历史实则无关,故而无典籍可查。探春选中它,大概也是觉得能令今人耳目一新吧。
“她如今通过了你的刁难,尊贵的林贵妃娘娘可能大方赐下宫铃了?”
方才放任黛玉欺负探春,令他心里有些愧意,这时打压一下黛玉,也能趁机表现一下自己的公正公允。
黛玉瞅了他一眼,道:“陛下有旨,臣妾岂敢不从。”
“一等荣国公贾政之女贾探春,赐宫铃~~!”
太监高唱的声音,在此间响起。,!
探春此刻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言语,已令叶蓁蓁心里产生好感,因此道:“你只管说来,好与不好,我们都不会再为难你。”
探春心里顿时安心了一些。
有了皇后这话,便是黛玉再有心作弄,也无法施展了。
因此低头片刻,待再次抬起头来,已然换上另一副神态。
她看过家里请来的女说书先生们的精彩表演,大略知道该如何调动氛围。
“奴婢日前翻阅旧典,察一人之生平过往甚为有趣,今作转述,望能搏众君一笑:
时有一人,自名杨一笑,殁,葬于云梦泽西鹿鸣山,其碑志曰:初从文,三年不中,改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又从商,一遇骗,二遇盗,三遇匪……
遂躬耕,一岁大旱,一岁大涝,一岁飞蝗……”
探春豆蔻少女,容貌出众,神采张弛,此时一本正经,言之凿凿的作说书先生模样,不听内容,便已然令人觉得有趣。
心思转的快的,再细听其文,虽觉得书中所述之人着实悖晦,倒底也只是夸张的手段。这是古今笑话传记都有的手法,虽有些意思,却也不至于令人捧腹。
探春本是故意停顿,待大多数人神思都跟上,且上方的黛玉忍不住就要出言拆台的时候,立马以波澜不惊的口吻继续道:“乃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忽然的转折,然后乍然而停的声音,令许多人猝不及防。
宝钗在此剧场中并无角色,故而听讲最认真,理解的也最真切最快。待探春的最后一个音阶刚落,她便禁不住一笑,然后忙掩袖喝茶,以遮贵妃仪态。
“噗~~”
“哈哈哈……”
紧随宝钗之后,众妃也迅速跟上思维。她们没有那么深厚的涵养功夫,几乎想到好笑处,便不由自主的娇笑起来。至于奴才和宫女们,便是思维跟得上,自然也不敢太笑的。
黛玉噘噘嘴。她听前半段便有所猜测,再听这神来之笔,立马会意过来,这大概又是贾宝玉的杰作之一。
因为她知道这种风格,只属于贾宝玉一个人。前人所造的笑话,自有一定的路数,与此不同。
这个人果然偏心的很!
探春看着好几人都笑了,心里知道过关,却也不忙喜悦,而是继续道:“魂至地府,候阎王升堂,久之不耐,问鬼吏。鬼吏笑曰:王阅足下卷宗,狂笑不止,昏于后堂,未醒……”
“呃……”
好些人原本以为都结束了,岂料还有后面一段。
“哈哈哈……”
此刻,众妃皆忍不住笑了起来,连黛玉憋了两下,都没忍住,破颜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