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年的天灾,整个大周民不聊生,坊间怨声载道。而这一次的雪灾,后果比地动那些还要慑人。
地动的受灾地集中在临安城,而雪灾蔓延了大半个大周。稍稍穷困些的地方饿殍遍地,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状。
民间里再次流传出了此次天灾乃先太子府与卫霍二家怨气而化的传言,但这传言就像是落入湖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浅浅的水花,很快便销声匿迹。
只因大批大批的流民涌入了顺天府,连天子脚下的盛京都变得混乱不堪,犯案者无数。
朝不保夕,家不成家,已经无人去想这场天灾究竟因何而起,只盼着能早日结束,恢复从前安居乐业的生活。
卫媗在这场透骨奇寒的雪灾里也病倒了,一场风寒来势汹汹,这一病便病了大半年。
薛无问坐在床头,给她喂药。
只可惜这姑娘吃完药也不好好歇息,睁着一双愈发沉静的眼,问着灾情,问着白水寨的事。
薛无问一时来了气,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垂,同她道:“卫媗,你什么都不许想。白水寨我替你看着,成不成?”
卫媗低下眼不说话,半晌,她道:“不成。我从来没有同沈听说,是你在背后看顾着白水寨。你便同从前一般,偶尔去给他示个警便好,莫要牵扯进白水寨的事里去。”
薛无问怔忪,须臾,笑了声:“你这是在护着我?”
卫媗不吭声,长长的眼睫垂着,在眼下落下一片阴翳。
薛无问放下药碗,将她提溜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温声道:“你快些病好,便是在护着我了,至少我在外当值不必时时记挂着你的病好些没?卫大娘子心疼心疼我,嗯?”
卫媗闻言便侧头看他,他瘦了些,眼底乌青一片,下巴还冒着胡茬,瞧着便像是许多日不曾安眠过。
卫媗在他下巴啄了下,道:“赵大夫医术不俗,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无双院,我能出什么事?”
薛无问凝视她一会,双臂渐渐收紧,笑笑着“嗯”了声。
卫媗吃的药有安神的作用,她躺在他怀里,没一会便沉沉睡过去。
待她睡沉了,薛无问便出了正屋,特地去寻赵遣,道:“不必再给她做易孕的药膳,先好好让她将身子骨养得硬朗些。”
赵遣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这魏姨娘身子骨属实是太弱。一个小小的风寒,普通人喝个十天半月的汤药,也就好了个七七八八。搁她那,却是足足拖了大半年才见好。眼下还时不时地要咳几声,差点让赵遣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然而让赵遣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两年,他隔三差五地就要往无双院跑。
只因那位魏姨娘的身子就跟纸糊的似的,吹个凉风都能起一场高热。
卫媗从小便喝着苦兮兮的药长大,对于自己三天两头生病倒是看得淡。
只是难为了那些在无双院伺候的人,每回她一病,薛无问的脸色便不好,弄得下人们个个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时间一晃眼便到了成泰十年,薛无问二十七岁生辰那日,他在无双院刚吃完寿面,坐在他身旁的卫媗忽然便晕了过去,倒入他的怀里。
赵遣匆匆提着药箱前来,顶着薛无问阴沉沉的目光,给卫媗把脉。
原以为这位金尊玉贵的姨娘又是犯了风寒或者头疾,谁料竟是诊出了喜脉来。
赵遣知晓薛无问曾经一度很希望无双院这位生个孩子,若是三年前,这位的身子还算康健时,他大抵会开开心心地报喜,然后开安胎药去。
可眼下魏姨娘的身体底子太弱,根本不是怀孕的良机。
赵遣轻咳了声,道:“世子,借一步说话。”
薛无问面色一凝,不动声色出了屋子,“说。”
赵遣摸了摸鼻尖,“魏姨娘有喜了。月份尚浅,大约一个多月。”
薛无问默了半晌方才接话:“这孩子可会影响到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