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平那边是不是已经收工了?”萩原慢慢地剥除了一层线壳,长舒了口气,才想起来问香椎另一边的情况。看他点头,萩原笑道:“这家伙,肯定要笑话我们。”
“怎么会?”看出他没及时拆掉炸弹有些懊丧,香椎一边拿胶刷清除落在盒子内部的灰屑,一边赶忙开始劝解,“一定是因为这边这个更复杂啦。”
他抬头看了眼萩原,隔着防护服也能看到对方额头上一层薄汗。
“要不,”他小声建议,“萩原前辈你休息一下吧,我来剥一阵?”
他观察了半天。去除套层并不难,但确实是个很考验耐力和注意力的工作,萩原已经目不转睛地操作了很长时间,香椎看他眼眶都有点发红。
萩原确实感到了疲倦。他看了眼时间,便点点头起身活动关节。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底下正在进行人质疏散,人群稀稀拉拉,看起来已经到了末尾。机动组的车里,留守的队员在和巡逻警交流着什么,比比划划的好像还是关于媒体怎么处理的争执。
他掏出手机,警视厅交钱赎人的新闻已经飘在了各家的头条上。通讯软件中,友坂警视给他的留言则是关于罪犯的——搜查课似乎捉到了对方的尾巴,正在紧急排查。
香椎忽然喊他:“萩原前辈,你看这里!”
“什么?”很不巧,手机铃声也随着香椎的声音响起,来电显示是松田阵平。萩原接通了电话,一边俯下身往香椎指的地方看去。
“这里有个隐藏的信号灯,刚刚一直是熄灭的……但突然又开始闪了。”香椎有些胆怯地看他,“是不是对方又在尝试联通信号。虽然定时系统还是关闭着的。”
“我看看……啊,阵平我们这边还没结束。防护服穿着呢…我知道啊…香椎?香椎在——等等,这个信号频率……不太对。”萩原夹着电话有一句没一句地答了松田几句,语气猛然严肃起来,直起腰突兀地大声下令:“先后撤!小川!把东西收拾一下从楼梯下去!”
香椎还伏在炸弹边上,闻言一愣。萩原通知完队员了,转头看他还没起来,顿时急得要去拉他。
“你怎么还——”他的话顿住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到,炸弹深蓝色的倒计时屏幕,一行鲜红数字开始跳动。
只有三秒!
三。
萩原的眼瞳放得很大,倒映着迅速减少的数字。他伸出的手离香椎只有不到一米,但小山喊着他的名字扑过来按着他卧倒。
他看见香椎抄过手边的电钳,以命运女神剪断生命纺线的动作,精准利落地破开外圈,用力钳碎了那根他们推测是传递分区信号的线。
香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和谁说话。
【我不会死的,对吧?】
二。
防爆用具就摆在炸弹旁边,是香椎刚刚拖过来组装好的——香椎此刻在心里大声赞美了自己。
他揭过那沉重的黑色围栏和防爆毯,一把罩在了炸弹上方。因为用力过猛,后肩传来酸涩的刺痛。耳边,系统像是给出了某种言灵一样,轻飘飘地肯定道:
【你不会死。】
一。
小川眨了眨眼,用肘部将自己的胸腔撑离地面一定距离。他听见萩原喊了声香椎的名字。紧接着世界陷入一片耀目的白光。
松田阵平花了没多少的功夫就把那简单的小盒子研究得清清楚楚。他迅速拆完了炸弹,却听到b组遭遇了困境的消息,当即往萩原这边赶来。
路上,他心神不定,给好友拨了电话。听那头萩原语气平和,他还开了几句玩笑,心想晚上去酒吧多灌对方几杯……或许还可以带上香椎。
但当他问到香椎时,萩只给他丢下半句话,电话那头就陷入一片嘈杂。此时松田已经赶到了公寓楼下。不待他再问下去,顶楼轰隆地炸开一声巨响。和萩原的通话也断了。
松田整个人像被冷水从头浇到脚,握着手机看着上方楼层冒出的黑烟。
……似乎威力没有那么大。
他心下滑过这个念头,躯体已在巡逻警惊慌的阻挡声中拔足往公寓的楼梯口奔去。数十层楼梯,他几乎一步跨上了四五级台阶。在转过第八层楼梯台时,松田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是萩原。他哆嗦着手按下了接通,对面是他活生生的好友。
“咳、松田!刚刚、炸弹爆炸了!”萩原显然是劫后余生,说话间喘息剧烈,有些语无伦次,“不过!我没事,大家也基本都没事——没完全爆炸——但是香椎他……”
“香椎怎么了?”
声音是从萩原身后传来的。萩原腿部被碎石压伤,正靠在墙边支撑住身体,一回头,松田撑着膝盖,大喘着气,从有些变形的楼梯门里钻了过来,看到他没有大碍,似乎松了口气。
“萩!你这家伙,幸好还穿着防护服。”
他半是后怕半是庆幸地沿着还算完整的通道走过来,一边打量着现场。窗户和破碎的墙体照进来的柱状天光中,灰尘漂浮,通道中央是一个半弧形的巨坑,向下砸穿了一层。萩原就立在这圆弧的边上。旁边的墙体也歪歪斜斜地垮塌着,好在依然撑住了屋顶。虽然不知为何,这颗炸弹向下的破坏程度显然远远大于上端。
松田扫过一眼,便察觉人数不对。看着萩原脸上凝重的表情,他皱起了眉,重复问道:“香椎呢?”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