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蓁蓁并不意外。
她早在心底预演过了很多种谈判的场景,无论过程是顺利还是坎坷,她能够确定的一点是,无论如何,霍尔娜都不会轻易屈服,否则她在阿淼或者说霍祈安的身上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岂不全部付诸东流了?
所以霍尔娜到底想要什么?
亚米珊、索飞图都察觉到了长宁基地的惊人变化,难道她全无所知?
还有柯罗隐的事情,三营战士对她潜入地下堡垒的过程颇多猜测,难道她就没有想法?
——就算再带十倍的帮手,你也带不走他。
这样挑衅质疑的话语,似乎佐证了一个很有可能性的答案:
霍尔娜对她的能力非常好奇,正等着她以交易的方式主动坦白,或者以威胁的方式自爆秘密。想想看,连索飞图都会问她是不是进化出了异能,这位统领级别的人物会猜不到吗?
钱蓁蓁决定转守为攻,亮出自己掌握的“武器”。
她没有反驳那句挑衅的话语,而是靠进身后的软枕,微笑注视着面前的美人。
“帮助吗?我不否认,在一定程度上,安曦基地的实验所确实帮了阿淼,至少在他离开长宁这段的时间里,不断研究更新着抑制剂和止疼药,来帮他缓解身体的伤痛。可霍统领忽略了阿淼作出的贡献,作为霍祈安的替身,他为安曦基地出生入死,屡立战功,早就足够抵偿获得的那些好处了。”
“再谈谈阿淼来到这里的第一年,他被关在实验所里,被人切断脚趾,还中了毒差点死掉。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因为他在你眼里不是真正的儿子,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适合当成诱饵,引出锐纳森的暗桩……就像这只茶杯。”
钱蓁蓁说着,端起面前的玻璃小杯,叮叮叮,依次触碰摆在茶盘里的另外三只小杯,随后移到桌面之外,松开了手。
砰!
小杯垂直落地,碎裂开来,茶水飞溅。
她问:“你会为了一只茶杯的破碎,而感到伤心难过吗?”
远处的伦韦笙倏然抬头,向着她俩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声询问。
而霍尔娜依旧沉默,只是眼瞳里浮起了一丝阴翳。
钱蓁蓁语气温和,仿佛刚才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没有丝毫威胁的意思。她甚至还在微笑,“对霍统领而言,阿淼就是茶杯,碎了一只还能换第二只,因为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只是个实验品,所以利用他没有丝毫负担。换成是真正的霍祈安,你作为母亲,会舍得让他面临危险吗?”
无需霍尔娜回答,因为答案很明确:不会。
抛开索能武给出的线索不谈,光从伦韦笙展示的影片也能看出来,真正的霍祈安是被保护着长大的,霍尔娜很宠他,尽可能地给了他最好的东西。
游轮派对、顶级住所、贵族学校、高奢服装……
真正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吃苦?怎么会因为失忆而流落在外?那些围着他转的助理和保镖都是吃白饭的?
可阿淼呢?扮演的身份、虚假的亲情、受制的权力,所有荣耀都属于霍祈安,而不是他。
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只是一堆烂肉,已经非常幸运,他想活得更有价值,为了她和长宁。
回想阿淼的曲折经历,钱蓁蓁真的很想质问霍尔娜,一桩桩一件件……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问了也没有意义,霍尔娜能战胜父兄叔伯成为贝茵族的统领,绝对是个铁石心肠、手段狠辣的人,工具只是工具,她根本不可能怜悯阿淼。
就像现在,面对钱蓁蓁亮出的软刀子,她依旧云淡风轻,“想要得到某些东西,自然要付出代价,祈安为你送去了那么多的货券和技术,是其他幸存者势力再怎么倒贴安曦都没法得到的资源,而你和长宁基地得到了,作为既得利益者,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和安曦基地?”
“霍统领想谈这些?”钱蓁蓁就等着现在,她打开小包,摸出里面提前准备的一卷厚实清单,公事公办地摊到了桌上,“这些年,长宁与安曦之间的每次接触,无论是交易还是联络,我都详细做了记录,并且估算了相应的价值。”
“首先,让我讲解第一笔账,就是伦特助接走阿淼的那天,安曦基地的战士清空广场的时候,不慎损坏了一辆三轮板车,修理费10券。车上两大筐桑葚滚落在地,被踩脏踩烂无法回收利用,估算价格50券,毕竟是鲜货,贵一点。因为直升机的嗡鸣巨响,致使基地禽圈中鸡2只、鸭1只受惊死亡,共计90券……”
她说着,瞄了眼记录事项后面标注的页数,唰唰翻到对应的纸张,然后给霍尔娜展示上面打印出来的照片——坏掉的三轮板车、满地的稀烂桑葚,还有死掉的家禽。
“接下来就是亚营长送去的一批物资和人员,是伦特助和我手下签订的交易,双方自愿,相互抵消……这里是交易书的复印件,如果霍统领想要毁约,没关系,这次拜访安曦基地,我带了120万的安曦货券应急。至于当时一起送去的12万货券,那是阿淼服役期间应得的津贴……”
“第二年开始的技术培训,是我和孟仙湖的索飞图谈下的交易,为期三年。而我也为技术人员提供了优渥待遇,餐饮与住宿都是基地的最高规格,当然,他们过来帮忙,这些都是应当的,我估算费用只是统计数字,并不想要账。”
钱蓁蓁说着,翻出二三十张打印照片,拍摄的内容全是技术人员的日常生活用度,包括了服饰、饮食、住所、娱乐等等各项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