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默少顷,垂着眼,抿着唇,默默片刻工夫,却又将面前摊开的折子合起,挪到旁边去。
是在为药碗腾位置。
孟秋顿时意会,把它端正摆在他面前。
瓷白一小盅,里头盛着茶褐色汤药,经得晃荡而引起雾气升腾飘散,苦香尤其浓郁,打眼一瞧便教人食欲全无。
“要备点蜜饯……”吗?
话音刚起,还未说完,他便抬手端起来,干净利落的昂首饮尽了。
再搁碗。
他敛眉垂目,神情平平静静,轻描淡写的对孟秋道,“回去罢。”
“……”孟秋着实没忍住问他,“不苦吗?”
必然是很苦的。
可为着让她安心,免得她空来一趟,燕承南即便寡言少语,也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做了。
她既去意已决,是不愿共他多相处的,又何必令她再劳心费神。
“无妨。”他语气冷淡,意简言骇,“小病罢了。”
“那您倒是得注意点儿啊……”
他不咸不淡的应,“嗯。”
“晚上应该还有一碗药?您记得喝。”
“嗯。”
“早点休息,明天再忙也不迟!”
“……嗯。”
“您也别怪宣大人多事,他是关心您呢。”
“……好。”
“那……”孟秋凝望着他,用目光将他眉眼描摹无数遍,刻在心头,再落到口中,也只是故作寻常的一句,“我走了。”
三五之夜,明月半墙。
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抑或说,想从她那儿得到确切的答案。
可应当是些微的廉耻心作祟,让燕承南在表示过态度后,决绝地连一声问询都唯恐令她生厌。
是孟秋临到门前,倏地停住脚步,侧身问他,“您不准备纳妃了吗?”
“……”燕承南不答反问,“他都与你胡说些甚?”
“没有啦,”她笑了一下,轻轻道,“您用我做幌子,也不太好。只会……很麻烦的。”
他又不讲话了。
“要是有人能照顾您……”孟秋倚着门框,手指紧紧扣在边沿处,被明雕暗刻的纹理硌得生疼,可那些义正言辞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低下头,盯着脚底被斜斜拉长的影子,猝然又问他,“你恨我吗?”
尊称被换掉的霎那,话音落到燕承南那儿,仿若在恍惚间,回到了去岁的月夜。
当时正值晚春,樱杏桃梨次第开。现下残雪犹寒,故穿庭树作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