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纪的人没有不喜欢儿孙绕膝的,尤其侯府老太君这一辈子虽说享尽了尊荣富贵,可自老侯爷往下嫡支这一脉都是单传,人丁不旺,到了惊鸿这儿先头更是连个影儿都没有,老太君跟皇后娘娘急的什么似的,逼得没法儿了,老太君私下里都瞧了几个旁支的孩子,实在没招了,就挑个过继,总不能断了嫡支儿的香火,自然这都是没办法的办法。
却没想到,忽然就从天上掉下个活蹦乱跳的曾孙儿来,老太君可算如愿了,却又操心起小两口的感情,生怕他们因为以前的事,心生嫌隙,过得不和美了。
今儿瞧见三口子一块儿来了,老太君别提多高兴了,就是说的,本来就是一家子,非得为了以前的事生分,岂不是因噎废食。
老太君更明白,这是寿哥娘做出的姿态,来让自己放心呢,要不叶氏说这丫头善解人意呢,确是个懂事的,要知道,上船头一天自己就说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可这丫头依旧晨昏定省,今日更是跟着小六儿过来用饭,可见是想通了。
老太君一高兴,便让秦妈妈去请了两位皇子过来一起用饭,虽说皇子之尊可在老太君这儿却是外孙儿,都是一家子,四皇子五皇子一来可就热闹了。
尤其五皇子一见寿哥就拉着他说他那些买回来的东西要送给谁,还有在街市上瞧见的那些新鲜景儿,两人年纪相仿,又臭味相投,凑在一处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反倒把四皇子撇到了一边儿,四皇子也不在意,瞧了一眼两人,便坐到老太君旁边去了
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底细打量了他一遭,不禁道:“可是又熬夜背书了?瞧这眼睛里都是红丝了,你父皇是让你出外游历的,又不是让你来用功的,多少书白日里背不得,非得熬夜。”
四皇子还未说话,五皇子却听见了,高声道:“外祖母您这会儿可猜错了,四哥眼睛红不是背书背的,是编筐熬的。”
编筐?五皇子一句话,屋里人都愣了,梁惊鸿不解的道:“编什么筐?”
四皇子不免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道:“今日在街市上瞧见那卖草筐的老人家,一边编一边卖,瞧着不难,便问了编法儿,想着回来试试。”
梁惊鸿更纳闷了:“好端端的学这个做甚?”
四皇子低声道:“九月里是万寿节。”
梁惊鸿这才恍然,他是想自己编个筐做寿礼,这寿礼倒有心了,皇上贵为天下之主,这天下都是他的,再金贵的东西也不稀罕,而这般自己亲手编的,哪怕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草筐,却是四皇子的孝心,比什么稀世奇珍都珍贵。
想到此,点点头问:“可编好了?”
四皇子有些尴尬:“瞧着那老人家编的时候不难,其实不然。”
五皇子道:“四哥在舱房里溜溜编了一下午,也没编成,真是笨死了。”
寿哥儿最喜欢四皇子,觉着四皇子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可见不得五皇子说不好,遂道:“四表哥才不笨呢。”
五皇子翻了白眼:“行,行,不笨,不笨。”
寿哥嘟囔着:“本来不笨吗。”接着还补了一句:“你比较笨。”五皇子却不恼,而是道:“好,好,我笨,我笨,我比你们都本,行了吧。”童言童语你来我往,甚是有趣。惹的屋里人都笑了起来,皎娘先头听见寿哥儿的话,还有些担心,虽说是表兄弟,到底身份不同,如此说话不防头,却有些不妥。
哪知,四皇子却露出个笑来,起身过来摸了摸寿哥儿的大脑门说了句:“寿哥儿最乖了。”语气颇为宠溺。
皎娘颇感意外,梁惊鸿大约知道她的心思,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莫担心,说到底也是一家子。”
皎娘愣了,不都说天家无情吗,莫非自己想错了。
老太君听了摇头道:“你这孩子倒是实心眼儿,不会编便不会,便去寻个会的来教教不就会了吗,做什么非要难为自己。”说着问旁边的秦妈妈:“你可知道谁会编这个?”
秦妈妈一愣脸上有些为难之色,皎娘瞧在眼里,心道老太君可是糊涂了,秦妈妈虽是她老人家身边得用的管事妈妈,却一直在侯府内院当差,而侯府这样的深宅大户,要说寻个稀罕的物件儿,或是精致的吃食,秦妈妈自是办的妥妥帖帖,可编草筐却是农人家的手艺,秦妈妈哪会知道这个,自然为难。
想到此,便开口道:“下面的小厮有农户家出来的,大约会这些。”
皎娘一句话提醒了老太君,遂跟秦妈妈道:“寿哥儿娘说的是,你去问问谁会编这个。”
秦妈妈应着去了,不过一转眼又回来了,老太君稀奇的道:“怎的回来了?”
秦妈妈笑道:“可是巧了,李顺儿说状元公跟前儿的同贵儿是农户家出来的,这些都是会的。”
老太君点点头,顿了顿看向皎娘道:“只不过,如此一来,状元公跟前儿不就没人伺候了吗。”老太君这话真不是玩笑,这次去燕州府,除了自己跟两位皇子,其他人皆是轻车简从,冬郎虽是两位皇子的先生,却也只带了同贵儿一个随身伺候。
皎娘听明白了老太君的顾虑,遂道:“老太君不用担心,冬郎自小懂事,最会照顾人,便没有同贵儿伺候也无妨,更何况,不过就是教个编筐,至多半日,不会耽搁什么。”
梁惊鸿道:“您老人家快别瞎操心了,小厮有的事,回头遣一个过去伺候便是。”
老太君这才点头:“这样最好。”
秦妈妈见时辰差不多了,忙叫摆饭,饭摆在外间的一张老船木的八仙桌上,照规矩皎娘这个孙媳妇是不能上桌的,可老太君发话说,一家子讲那么多劳什子规矩,不得把人累死,一块儿吃才热闹。
梁惊鸿笑着凑到皎娘耳边道:“我记得先头在燕州府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讲规矩啊,怎么如今都是规矩了。”
皎娘别开头去不想理会他,在燕州府的时候,自己跟他那般境况,恨不能一死百了,哪里还想的起规矩不规矩,更何况,他可容得自己讲规矩吗。
虽别开头去,一张俏脸却红了起来,瞧着越发娇俏可人,看的梁惊鸿心中一荡,眼睛落在皎娘脸上,怎么也挪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