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种情况下的绝望是彻底的,那就是接到死刑的宣判。”
沈听澜至今记得,程皎皎问出那句话时,浑身血液冻结成冰的冷意。
初春,巴黎十六区。
这是一幢奶油色的法式小楼,家家户户阳台都开着花。社区里安静无声,只有树枝摇晃,阳光碎金。
美好得像一帧电影画面。
沈听澜闲适地站在树下,有白而细的小花落在他肩上,覆了薄薄一层。他唇弯笑意,手揣在外套口袋,看着程皎皎向自己走来。
程皎皎走得很慢,半点不体贴他风尘仆仆赶来见她的迫切心情。
毕竟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这是他们之间最漫长的一次分离,程皎皎当然要闹脾气。
沈听澜那时年轻气盛,性子倨傲。遇上才十九岁,稚气又娇气的程皎皎,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两人爱得轰轰烈烈,闹得也惊天动地。
不过,程皎皎也很好哄,爱他爱得死心塌地。
这一次,他要给她最大惊喜。
沈听澜手指不住摩挲口袋里的盒子,酝酿词句,看程皎皎愈走愈近,心跳也逐渐鼓噪。
直到他看清程皎皎的脸色。
初春的阳光里,少女鲜妍面容惨白,猫瞳里含着破碎水光,摇摇欲坠。
沈听澜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把,忙抱住她:“皎皎,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程皎皎由着他抱,仰头看他,直勾勾问:“你回国干什么了?”
沈听澜愣了愣,搪塞:“处理一些公司的事,老爷子过寿,耽搁了。”
程皎皎说:“这样啊,处理完了吗?”
沈听澜微笑起来:“都处理完了。以后我不用再离开,每天都可以陪着你。开不开心?”
程皎皎不回答,沈听澜当她在闹脾气,低头去吻她唇角。
程皎皎却忽然爆发,用力甩开他手,仿佛沈听澜是什么洪水猛兽。
“骗子!你回国订婚,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在骗我!”
程皎皎向来不擅掩饰情绪,周旋套话,上桌便明牌。她无法忍受欺骗,却也很好哄。
沈听澜怔住,心中飞快闪过无数猜测,却仍能稳住情绪:“皎皎,你听我解释。”
程皎皎却没给他机会,马上抛出第二个重磅炸弹:
“你一直在……包养我?”
她眸中流露出疼痛之色,仿佛说出那两个字就已经耗尽全身力气。
沈听澜浑身血液冻结成冰,他短暂地失去应对能力,动了动唇。
程皎皎看着他的眼睛:“是不是?”
沈听澜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百口莫辩,追悔莫及,还有……自作自受。
他有一千种谎言可以狡辩,可他无法看着程皎皎的眼睛说谎。
程皎皎自言自语:“原来是真的。”
“你听我说……”程皎皎伤心泣血的眼神让沈听澜无法忍受。他一把扳过她的肩膀:“皎皎,我承认我一开始的动机不纯,可后来我对你……”
“你要说,你爱上我了吗?”程皎皎忽然冷静下来,少女脸颊苍白,眼神却异样地明亮,她定定看着沈听澜:“我爱你。我以为我们在恋爱,以为你……爱我,原来都是谎言。”
“你口袋里的那枚戒指,我早就发现了。我以为你要向我求婚,还认真地考虑了很久要不要答应你。”程皎皎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很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