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德卿,该轮到你表态了……墨梅德卿……”
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
这个眯缝着海一样的碧蓝眼眸,仿佛是在昨晚的派对里酣畅淋漓此刻才没有精神打盹儿的俊美年轻人身体一颤,惊醒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议论桌上的人都在或不满或眼底暗藏讥嘲地看着他。
“啊……”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俊美的面容上有点呆滞,像是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
主位上俊美如神明的陛下低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这个年轻贵族这才满脸惶恐地站起身同陛下道歉,也为自己的失礼同在座的其他同样不好惹的贵族们致歉。
这是帝国权力中心,是运行这个瑟格雷特帝国的人们的会议。
他这副失态落在了有心人眼里,难免被拎出来当作弹劾他,弹劾他身后站着的那人的理由。
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地道:“在这样重要的会议上都会打瞌睡,看来墨梅德卿的夜生活十分丰富啊。”
有人看似帮腔实则拉他身后之人下水:“卿还请慎言,墨梅德卿昨晚是给维努斯大公接风洗尘,这样重要的宴会,就算是操劳过度也是不可避免的。”
听到那个名字,墨梅德的脸色一僵,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欧若兰瑟格雷特面色平静地听着手下贵族们的互相使绊子,仿佛没有听到坐在他左手边的普莱尔维努斯遭遇的困境,在这些年间他已经锻炼好了表情管理能力,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只是手中忽得被握紧的笔似乎透露出这个帝王不如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动于衷。
至于那被拉下水的维努斯大公倒是很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其他人的话语都无法伤到她——这也是她最被讨厌的原因。听到别人把自己和墨梅德一起编排进了桃色绯闻里,她也不恼,还饶有兴致地问:“墨梅德卿,昨夜我有那么叨扰你吗?”
这种完全不打算澄清的模样反倒叫人不好揣测她的真实想法。
墨梅德完全不敢抬眼看她,支支吾吾的仿佛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似的。
欧若兰瑟格雷特深吸一口气,打算打断这无意义且让人不快的讨论之时,坐在他右手边艾瑞斯马其顿的声音响起,直接盖过了所有的低声絮语:“昨晚我也在墨梅德卿的宴会上,我怎么不知道还发生过那么多趣事?”
说是趣事,却带着一股“谁敢再哔哔就砍了谁”的气势。
一时之间,众人皆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到,害怕他真的一不做二不休血洗议会——马其顿公爵总是给人一种他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的可怕氛围。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有维努斯大公不合时宜的轻笑声响起,得来马其顿公爵的一个瞪视。
维努斯大公忍住了笑意,提醒道:“愉快的话题总是能转移人的注意力,我们是不是该讨论结果了,陛下?”
得到欧若兰的肯定后,维努斯大公又看向那至今都挺着身子仿佛罚站的年轻贵族:“墨梅德卿,该你表态了,还有,不要一直站着,多累啊。”
她的句末咬字显得十分暧昧,仿佛墨梅德是因她受了累。
金发碧眼的年轻贵族在更加扎身的目光中坐下,绷着脸给出了他的那票决定。
至此,结果终于出来了。
关于推进杜绝奴隶贸易、解放现存奴隶、整治相关产业链的提案。
以维努斯大公为首的赞成派,和以另一波老派贵族为首的反对派。
最终,得到了7:3的悬殊票差。
哦对了,那个被他们一直认为与维努斯大公不对付的马其顿公爵,也投了赞成票。
“该死的!”反对派的贵族们难免在背后骂道,他们一边骂还得一边回去提醒家里人早点把和奴隶贸易沾边的产业洗干净,一想到断了这些贸易他们手里会少多少钱,就感觉心在滴血。
但也不乏有人感到奇怪。
“马其顿投赞成票就算了,毕竟哪里有奴隶起义基本都是要他带兵去镇压,维努斯一直借着帮助这些家伙赚取美名——但那些人怎么可能投赞成票呢?”
这其中指的“那些人”,那些占据了维努斯大公支持票大半的贵族们,明明从来都是和这些反对派贵族们一个阵营的才对——他们都是老派贵族,手里都沾着点黑色产业,甚至如今投赞成票的大多数人,曾经都还乐忠于现在完全也被定义为奴隶贸易的人鱼捕捞行业呢!
当时乘船出海,现捕人鱼现拍卖的风气,可都是他们带出来的啊!这些家伙明明该最害怕被查,最不希望这个法案施行的才对。
但人们思索到这里,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被他们认为本该仍然是他们阵营的家伙,似乎在某一次“旅行”后就都变得有些奇怪。
和维努斯大公建立联系什么的就不说了,贵族们表面上的礼仪还是要做的,当时还是维努公爵的维努斯大公因为连办几个好差事在陛下跟前,在帝都里都风头正盛,还得到了瑞奇曼家族官方应援,不管抱着什么心思,当时所有贵族都赶着与其熟络感情。
但是贵族表面的情谊在碰到他们真正的利益时就仿佛碰到水面的泡沫,仔细看去全是一捧虚幻。
离经叛道的维努斯大公提案过许多听上去离奇,实际实行起来更离奇的法案。
偏偏他们的陛下因曾蒙受这人的恩惠,心都是偏着她的,只好由他们这些老人来替帝国把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