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理士梦到了普莱尔维努斯,他的顶头上司,他发誓效忠的主人——尽管原海贼的誓言根本毫无可信度而言,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丘理士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现在可还在海上落难漂流,在他梦到普莱尔维努斯的这会儿子功夫,谁知道会不会有可怕的浪掀翻他的小破船,躺在破旧木板上呼呼大睡的旅者最后的归宿是海鱼的腹中这种事听起来可完全无法叫人真心实意发笑。
但丘理士没能醒来,也许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疲惫饥渴了,睡眠能让他破败的身躯储存一点能量。
又或许……
丘理士望着那于梦中依旧翻阅着书籍的普莱尔维努斯,久久地凝视着那张恍如隔世的美丽容颜。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她了。
不过说起来,在梦里见到普莱尔维努斯,这也还是头一次。
丘理士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再普通不过了,他梦到过许多女人。
在海上饥饿受难的时候他会梦到童年时给他做饭的妈妈;
成为海贼时他也梦到过远在家乡的某个笑容甜美、曾经给他送过一束花的女孩,如果他当时不是出海做了海贼而是选择留在故乡,他一定会娶她吧;
他也做过春梦呢,遇到过的美人,漂亮的船医,大海里的人鱼,有一次甚至还梦到了儿时他最怵的女教师满脸皱纹的脸,吓得他醒来后认真地怀疑了一下自己对女人的口味是否发生了变化。
海上那么无聊,梦算是唯一的慰藉。
但开始这次旅途后,丘理士就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也没有能留给他做梦的时间,偶尔抓住时间小憩一会儿都是奢望,这就是这么一趟危机四伏、叫人无法喘息的冒险。
丘理士没想到冒险完成之后做的第一个梦,就是梦到了普莱尔维努斯。
这不是一个春梦,丘理士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慨一声自己在梦里居然也不敢对普莱尔维努斯动手动脚。
梦里的普莱尔维努斯和丘理士平日里在大公府见到的独处的她没什么两样,她坐在椅上翻阅着书籍,眸光凝在某个人写的文字上,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学少女。和她在外面那副有点吓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过也是,大公府是她的家嘛,在自己家里的人总会是最轻松自在的。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丘理士只是静静驻足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顺便还把准备去向普莱尔维努斯报告事情的海特拦住一起捞走了。
“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的话,就先去喝杯茶吧。”丘理士当时是这么同那个半兽人说的,“给自己一点喘息时间嘛。”
当时丘理士没能说出来的剩下半句话是:也让普莱尔维努斯能多独处一会儿,再看几页她喜欢的书吧。这可是她难得的休息时间。
那时的丘理士没想过,普莱尔维努斯会在未来某日迎来长久的昏睡,陷入旁人无法打扰的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中去。
……
丘理士走了过去,在梦里的普莱尔维努斯身边坐下。如果这是现实,他可不敢这么做,光是海特的杀人目光都能够他喝好一壶。可这是梦嘛,只是一个梦,是他,是丘理士的梦境。所以,这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梦里的普莱尔维努斯应该也只是一个幻象,重复着丘理士曾经看到过的她的阅读举动的幻象,她看上去很安静,也很乖巧,完全不像平日里丘理士见到的她。
望着那似乎连时间都不忍改变的永远停驻在少女时期的容颜,丘理士有些恍惚。
他有点想伸出手去碰碰她,不限位置,也许是头发,也许是脸颊,也许是恶作剧地蒙住她那双凝视着冰冷文字的眼睛……反正这只是丘理士的梦嘛,他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丘理士的手指不甘寂寞地蠢蠢欲动,但最终他只是微微靠近了点普莱尔维努斯——他想看看她所看着的究竟是什么。
但在他看清那些文字前,普莱尔维努斯却突然合上了书本。
丘理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略带慌张与迷茫的双眼就忽得同梦中的普莱尔维努斯对上了。
“对不起,我没想打扰你的。”丘理士下意识道歉。
黑发黑眸的少女闻言展颜,普莱尔维努斯把那本书合起放在膝上,她的肢体语言依然是很放松平静的,这让丘理士有了些微的慰藉。
“我总不能一直看书呀。”梦里的她说了第一句话,“丘理士梦到了我,难道不是想同我说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