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跟在雷维阿坦小姐身后,替愉快逛街大买特买的雷维阿坦小姐捧着她那多得几乎垒得超过头顶的包装盒的仆从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手中的礼盒自然也洒了一地。
雷维阿坦小姐冷冰冰地回眸,怜惜地……望着摔在地上的礼盒。
这个仆从理所当然地也被解雇了。
和那位俊俏的人类少年说的不一样,雷维阿坦小姐似乎并不是想培养什么忠心的仆从。她显得那么挑剔且不近人情,让这些没能在维努斯大公清醒时侍奉过她的新人们好好地、完全地领教了一番什么叫贵族,什么叫女人的反复无常。
就算是齐勒,也在这样的一日日中不自觉地绷紧神经,连每晚入睡似乎都会想着明天要为雷维阿坦小姐做些什么,不然一定会得到残酷的惩罚,被扫地出府的……脑子里充斥着这样的想法,齐勒在第二天一早爬起床赶往雷维阿坦小姐门外时,才后知后觉发现——
大公府派往雷维阿坦小姐身边的侍从,好像只剩他一个了。
依旧是那位女仆出来传达雷维阿坦小姐的意思。
那位女仆以挑剔的目光扫视着齐勒,最主要的还是盯着他那双鲜红的眼睛。
齐勒莫名的紧张,小心翼翼地回视过去。
女仆过了许久,终于松口:“雷维阿坦小姐请你进去。”
齐勒愣了一会儿,才跟着这位女仆的脚步,进了那在他之前没有一位仆从被允许踏入的房间。
房间里的装潢和大公府统一的奢华风格不是很像,在某些地方甚至称得上是古旧,非要说的话——是很适合雷维阿坦小姐的风格。
雷维阿坦小姐这次过来,似乎是直接住进了她以前在维努斯府住过的地方。
这里没有繁盛得随处可见的玫瑰花,也没有极尽奢华的维努斯大公个人风格的展现。
这间屋子似乎定格在了二者久远的少女时代的记忆中。
齐勒注意到背对着他们的雷维阿坦小姐正把一些纸张——也许是信件,也许是撕下来的笔记的残页,放进了她带过来的一个精致的带锁小箱子中。箱子的钥匙被雷维阿坦小姐当作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平日里有衣领遮挡,齐勒还从没发现过。
雷维阿坦小姐起身看向齐勒,她纡尊降贵地对这个半精灵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辛苦你留到了现在。”
她表现得就像是在游戏通关,勇者杀死魔王,苦修者迎来刹那时出现的那种女神,告诉你你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付出都有了意义——你得到了她的肯定。
那位盛气凌人的女仆也缓和态度,迎着齐勒入座,甚至为他倒了杯茶水。
齐勒受宠若惊,捧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隐约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雷维阿坦小姐与大公府对抗的一个突破口。
或许那位俊俏的人类少年的猜测也并非完全错误。雷维阿坦小姐的确需要一个忠心的仆从……只需要一个。多了只会扰乱她的计划。
“来聊聊关于你的事情吧。”雷维阿坦小姐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但齐勒从她的眼底深处读出了一种无所谓和冷淡的嫌恶。
她掩饰得很好,很少有贵族能像她一样掩饰好对混血的厌恶——维努斯大公算是例外,马其顿公爵的嫌恶与赞赏都针对个人的能力且从来不加掩饰,瑞奇曼先生根本没把除了他家人以外的存在放进眼底,所以横向对比齐勒以前见过的那些贵族,雷维阿坦小姐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所以齐勒的受宠若惊也不算全是演的,他以前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一个贵族这么平和地交谈。
齐勒颠七倒八地说了些自己以前的事情——无非是一个红眼睛小孩在人类社会摸滚打爬的那些辛苦事,做着肮脏的事,靠着肮脏的钱长大。人生巅峰大约就是被录用进维努斯大公府,终于成为了以前想成为的那种体面人。
雷维阿坦小姐走神了,但到齐勒结束说话时,她表现得像是她认真听完了全程一样。她身边的女仆倒是个感性的,偷偷抹了抹眼泪,看齐勒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些母性。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我能猜测到那种痛苦。”
雷维阿坦小姐说。
“但是,齐勒,你也知道大公现在是那样的状态,偏偏整座维努斯府的荣辱都维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包括她治下的那些土地——那些和你一样身为混血,以为在维努斯大公的领地上能收获和别处不一样的幸福平等生活的居民们,他们现在的幸福日子是因为有维努斯大公挡在他们和帝都的贵族中间。”
“马其顿公爵对你们的态度就已经很能说明帝都贵族,甚至我们的陛下对于混血的态度了。”
“齐勒,我知道你很自豪自己能在大公府获得一个职位,能靠着自己赚来的钱去赡养自己的家人们。但是你的目光应该放得更长远些。”
“——如果维努斯大公真的不在了,你还能安心地在大公府当你的侍从吗?你想带到维努斯大公领地上安居的家人们,还有所谓的幸福未来可言吗?”
齐勒被雷维阿坦小姐的话吓到结巴:“这,大公不会出事的吧……布莱克侍卫长和西斯顿管家都会保护她的呀。”
雷维阿坦小姐的眼中浮现一些轻嘲:“就算他们两个能保维努斯大公不死,但他们能让大公苏醒吗?只要维努斯大公醒不过来,发展到最后的事态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齐勒就无话可说了。
雷维阿坦小姐的声音温柔而具有蛊惑性:“但齐勒,你也不用怕,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态,维努斯大公才叫我来的啊。你难道还会不相信维努斯大公的决断吗?”
金发赤眸的半精灵目光懵懂,神情单纯地向雷维阿坦小姐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