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快上来,辣椒很多,味道过重,不过倒是热气腾腾的。何如初就着碗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牛肉汤,烫得直伸舌头。几人埋头大吃,钟越却注意到了,给她要了一瓶饮料。随着筷子、勺子一阵叮当作响,大家如风卷残云,一大堆东西很快一扫而光。吃到后面,总算有力气说话,韩张自我调侃:“人家一定还以为咱们几个刚从牢里放出来呢,吃起东西来跟拼命三郎一样。”
何如初饿得很,吃得也快,狼吞虎咽的,生怕跟着林丹云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肚子都胀了才停筷子,然后拿过书包,翻出一把钞票要付账。林丹云忙站起来,大手一挥,说:
“贵的吃不起,这个我还请得起,就当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了。”说完,从手袋里拿出钱包,抢在前头付账。韩张笑她也太寒碜了,请客请路边摊!林丹云讥讽说:“路边摊你不是也吃得津津有味嘛!”韩张理直气壮地说:“还不是被你饿的?有你这样招呼客人的吗?”
几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林丹云拉着何如初说:“这边的衣服很漂亮,我们逛逛,价格比我们那儿便宜。”何如初只顾看夜景,心不在焉地随她来到闹市区。广州的夜晚很是热闹,到处熙熙攘攘的。钟越环视一圈,低声说:“这里人杂得很,咱们小心点儿。”韩张点头,大声喊:“你们俩别走远啊!到时候小心走散了!”两人回头说:“知道啦,你们…”
话还没说完呢,林丹云先一步过马路,不远处忽然冲出一辆摩托车,从她面前飞过。她吓得心一惊,还没等回过神来,肩上挎的皮包已经被人抢走。摩托车上的人一得手,立即加快油门,转瞬消失。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包被抢,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喊出口。
林丹云惊魂未定地站在路中间,看着空空如也的右肩,才明白刚才自己是被抢了,她不敢置信地指着前方说:“这,这,这…”口吃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光天化日之下,
这还有王法吗?”她的愤怒开始堆积,气得手直发抖。
等钟越和韩张赶上来,抢劫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只能无奈地叹气。韩张说:“人都跑了,我们也没办法。”钟越点头:“幸好只是抢劫,没伤人就好。”林丹云想起刚才的画面,还心有余悸,嘴唇泛白地站在街头。几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面相觑。而来来往往的人对此似乎见怪不怪。
只有一个经过的老人家看见这一幕,摇头说:“你们几个小孩子也太招眼了,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根本就是招贼。都说财不外露,他们肯定早就盯上你们了。以后出门在外,凡事小心点儿。古语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几个人谢过这位老人后,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何如初问林丹云:“你那个包里有多少钱?”林丹云懊恼地说:“八千多。”韩张叫起来:“你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干吗?”她跺脚:“我哪知道会被抢啊!本来想着吃饭逛街,肯定要花钱,于是把所有的现金都带上了。”现在她是分文没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如初想了想,说:“不要紧,我有钱。虽然不多,应该够用。”说着取下肩头的书包,她刚拉开拉链,却发现书包的侧面竟被利器割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放在里面的一卷钱不翼而飞。何如初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什么了,站在路中间就将所有东西倒出来,其他东西
都在,只有钱不见了。
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真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啊。几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没有人有力气说话。良久,还是钟越先开口:“我们来算算,大家还有多少钱。”林丹云只剩找零的几块硬币;何如初好点儿,牛仔裤里还揣着一张一百的;韩张将零花钱全带上了,不过因为三人的火车票是他先垫的钱,所以只剩不到五百;这下钟越反倒成了最有钱的,身上有八百,别墅里他还放着两百。
几人算了算,差不多够买回去的火车票。当下钟越便果断地说:“我们现在就去售票点买火车票。”他担心再出意外,到时候连家都回不去了。他又征求大家的意见:“如果买硬座,钱还剩一半;如果买卧铺,刚刚好。你们看呢?”何如初怯怯地说:“现在春运,硬座车厢人太多了——我觉得还是买卧铺吧,咱们明天就回去好了,留点儿钱够吃饭就行了。”本来想好好玩几天,没想到刚来就一人被偷一人被抢,心情大打折扣。连生计都成问题了,回家自然没有人有异议。于是几人把钱凑齐,买了第二天晚上的卧铺。最后身上就只剩十几块钱。
现在连打车都打不起了,大家只好走到站台,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要坐的公交车,人还是很多,何如初快被挤爆了,连扶手的地方都没有,脚下根本站不稳,身体来回摇
晃,不断撞到人,只好不断道歉。
钟越艰难地拉她过来,说:“你站这儿。”他手握住头上的栏杆,胳膊圈成环形,将她护在怀里。他的下巴正在她头顶上,手在她肩膀的上侧,车子不停地晃动,两人的衣服互相摩擦发出轻响…他的鼻尖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水果香味…他的心里突然满满的——她此刻正在他怀里。
车子开了一半多路程,车上的人才渐渐少了。有人下车,空了个座位,钟越忙示意何如初坐。何如初迟疑地说:“那你呢?”其实她的脚早站酸了,腰都挺不直。钟越二话不说,硬推着她坐下。她坐是坐下了,却觉得大家都站着,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很不好意思,转头看了看周围,又站起来,招手说:“林丹云,你晕车,过来坐。”
钟越叹了口气,何如初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累得脸色都变了,倒还记挂着别人,他只好低声说:“你靠着我站,马上就到了。”她实在是撑不住,于是侧靠着他,全身大半重量都移到他身上…她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竟然这样都能睡着。
突然一个急刹车,何如初惊醒过来,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忙问:“到哪儿了?”钟越也不知道到哪儿了,于是问售票员。女售票员爱答不理地说了站名。几人路况不熟,只好央求售票员到了的话提醒一下。售票员也不说话,只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嫌他们麻烦。
几人坐的坐、睡的睡,精神萎靡不振。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眯了多久,只听售票员说:“你们几个怎么还没下车?早坐过站了。”几个人全都惊得跳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坐过几站了。有好心的乘客插话说不太远,往回走半个小时就行。
大家唉声叹气地下了车,夜风已有了凉意,头上几点星光一闪一闪,仅可辨认。路灯暗淡无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又黑又长,从高大的树下走过,显得影影绰绰的。寂静的冬夜里,也没人有心情抱怨或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