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许魔头便不寒而栗,忙说:“说着玩的,我要手机干吗啊?交给学校保管啊!”如果不让带去学校,买了也就只能当个装饰品了。如今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加上早自习晚自习,倒有十六个小时待在学校。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上完课,下午休息,晚上照旧要上三节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教物理的高老头又习惯性拖堂,直到讲完最后一道题才放大家回去吃饭。何如初快速收拾好书包就要走,生活委员喊住已经跑出教室的她:“何如初,你去哪儿?”
她转过头,理直气壮地说:“回家吃饭啊!”其实她是赶着去找戴晓,因为换了新教室,自从上次在图书馆螺旋楼梯不欢而散后,她们俩一直没碰过面。
生活委员没好气地说:“那玻璃谁擦、地谁扫啊?”她这才想起来正好轮到自己和钟越值日。零班人少,没隔几天就轮到他们打扫卫生。想想自己也不能把活扔给别人,何如初只好不情不愿地留下来。恰好听到韩张跟另外几个男生说,要去一班找胡磊他们几个打篮球去,何如初忙交待他:“既然这样,如果见到戴晓,就让她来找我,我有事儿跟她说。就说我值日,这会儿走不开。”韩张答应了。
何如初先将垃圾倒了,然后拿过一本上临一中专用的浅绿色练习簿当扇子用,看了看拖把和抹布。以前的教室是水泥地,扫完地就完事。现在是大理石镶嵌的地面,大片大片的半落地窗,为了爱护环境,许魔头要求大家每天都要拖地、擦玻璃。何如初于是问钟越:“你会擦玻璃吗?”钟越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拿了抹布蘸上清洁剂,长腿一抬就跳上窗台了。
她站在底下看了一会儿,叹息说:“没想到你除了念书好,还会擦玻璃呢。”钟越听了她这话,哭笑不得,既不争辩也不接茬儿,利落地擦完一扇换另外一扇。
何如初扛着拖把走出了教室,当她提着湿拖把从卫生间回来时,一路上已经把水滴得整个走廊都是。还没开始拖地呢,教室里已到处都是水洼。钟越见她这样就想拖地,忙说:“水太多了,拧干点儿再拖。”
她“哦”了一声,又将拖把扛回卫生间,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一脸迷茫地问钟越:“怎么拧干?”钟越叹口气,扔下抹布,站在水槽前示范:“顺着一个方向用力往下压一压就干了。”
她不但不羞愧,反倒跟在他屁股后面说:“钟越,我发现你什么都会,真厉害。”钟越笑笑,不答话。她抢过拖把,硬要自己拖,一边拖一边还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让你帮忙呢?”
钟越实在看不下去了,头一回看到有人拖地跟螃蟹一样横冲直撞、不知进退,简直是越拖越脏,弄得满地都是她的鞋印。他笑着夺过何如初手上的拖把说:“还是我来吧,男生做这些体力活也是应该的。”
她直起腰,嘻嘻一笑:“我拖得好吧?”倒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随即她又抱怨,“哎哟——我的腰啊,疼死了…”
钟越笑着点头:“我来吧,我来吧,你去走廊上歇一会儿。”心里求她就别在跟前添乱了。
有福不享那是傻子。何如初乐得站在过道上吹凉风。一转头,见戴晓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忙迎上去拉住她:“戴晓,你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了…”
戴晓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站在那儿没动,淡淡地说:“我也正有事找你呢,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吧。”
何如初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自顾自地说:“戴晓,明天不是你生日吗?你看我送你什么礼物了——上次咱们去明珠逛,你不是说喜欢派克的钢笔吗?咚咚咚咚——你看——”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包装精美的玻璃盒,红色的绒布衬着金色的钢笔,金属的光泽在阳光下静静流淌,很是漂亮。
何如初想着戴晓落选零班,以她那种要强的性子,这些天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于是趁她生日到来之际,送她一份心仪的礼物,也是想让她高兴的意思。
戴晓随便瞄了一眼,非但没有半分激动的神色,反而嘲讽说:“何如初,你就别显摆了,谁不知道你家有钱呢!”
她听得一愣,满脸的欣喜刹那间冻结在脸上,心境变化之快,表情尚来不及转换,已像石膏一般凝固在那里,好半晌才愣愣地说:“戴晓,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有显摆啦?”尾音都已经有委屈的腔调。
戴晓恨恨地说:“你还不显摆?你凭什么进零班?还不是因为你家有钱!连校长也不得不看你爸的面子!你在这儿装什么装呢!”
何如初从来没听过她说话这样尖酸刻薄过,脸色立刻变了,又哪容得下别人这样侮辱自己的能力,于是嘴唇抖着说:“就算我家有那么一点儿钱好了,那也是我爸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进零班,是自己凭成绩考进去的!”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头上炸了个响雷,炸得她面无人色。
戴晓冷笑:“凭成绩?天大的笑话!本来我还不想说出来,就这么忍了这口气算了,反正心灰意冷,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只要有钱,不要说鬼能推磨,就是磨也能推鬼!可是你的厚颜无耻真让我忍无可忍!上学期期末成绩,我是第八名,你不是第九名,排在我后面吗?为什么你进了零班,我反而没进?”
戴晓觉得自己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将何如初恨之入骨。她想,一定是何如初靠着家里的几个臭钱进行幕后操作,将本属于自己的名额以非法手段挤掉的!因此她才会和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
何如初听得当场愣住了,她从未和女生吵过架,只习惯和韩张互损,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嘴才能一解心头之气,不由得
叫起来:“我没有!我爸还是昨天才知道我进零班了!我又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为什么还要找人托关系走后门?”
戴晓也满心委屈,语气竟然哽咽了:“那为什么我比你考得好反而被刷下来了?还不是因为你家跟学校领导的关系好?我只怪我自己家没权没势,任人作践…”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此刻竟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戴晓一心认为自己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有充分理由怨恨何如初——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嫉妒?嫉妒她家里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嫉妒她比自己苗条,比自己漂亮;嫉妒她跟韩张亲密无间的关系;嫉妒老师、同学都喜欢她…
也许女性,不论是女孩还是女人,都难以真正和平共处。都说文人相轻,女人也一样相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