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继续翻笔记。
笔记的主人提到,在他收拾了三天行李后,跟着祖父门罗到了灯塔。
这座灯塔名为“克图亚”,在帝国语中意为“火焰”。在古时航海者见到灯塔的火光,就像见到了希望。
笔记这样写到:
【我跟着门罗,在狭窄的灯塔里生活了一个月。我才知道,我得住在塔里,要不然我就要开车一个半小时到最近的镇子,第二天再开回来。我很不乐意,但考虑到我的学费,还是忍了下来。】
【门罗教了我很多,再三叮嘱我守灯人的职责——在我看来这些都没必要。灯塔早就实现了自动化,我做定期的检查和清洁就好。帝国根本不想管这座灯塔了,有没有守灯人、灯塔能不能运作,都无所谓。我也不知道门罗怎么说服负责人,让我这个半吊子任职了,这份工作很轻松,工资也算可以。】
【150年3月9日,门罗与我道别。他的旧皮卡车停在沙滩外,看起来随时会散架。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就说他要去南方治病,如果治好了,就再回来守灯塔,等那只白海豚。】
【我还问他,如果帮我付了学费,治病的钱还够吗?他摆了摆手,叫我不要担心这事情,守好灯塔就行,等他回来。】
【我没问他得了什么病,在朝夕共处的一个月里他半个字都没向我提,我默认他不想说,何况我们不熟。门罗就这样走了,我把小屋打扫干净,上了最顶层,透过玻璃眺望大海,心想以后就是我一个人了。】
接下来的日记都很简洁,陆听寒一页页快速翻过。
【150年3月10日,我早起泡了一杯咖啡,天空晴朗,海风很咸。】
【……】
【3月13日,小雨,整个海阴沉沉的。我不太喜欢海,太危险和不可预测,这个时候尤其如此。】
【……】
【3月17日,我在海滩闲逛,遇到了一个叫安德鲁的渔民。安德鲁问我,门罗去哪里了?我说门罗已经走了,他是我的祖父,现在换我过来守灯塔,但我只会待三年。】
【安德鲁看来很惊讶。他给我递了一支烟,我们站在沙滩上抽完了,聊起门罗聊起这片海。安德鲁也说,他以为门罗一辈子都会留在这里。】
【我笑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等他病好了,他肯定会回来,没人比他更喜欢灯塔了。】
【安德鲁点点头,表示认同。临走之前我又忍不住问,这里真的有白海豚吗?话一问出口,我就知道这是个蠢问题,因为安德鲁饱经风霜的脸笑了。】
【他弹了弹烟灰,说门罗问过他很多次。他当了快50年的渔民,从没见过什么白海豚,也没见过极光——这里可不是极圈啊!】
【我很尴尬,自己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门罗讲的是真的。我赶快说对对对,我也觉得是假的,掩盖过去。】
【……】
时渊和陆听寒头挨着头,看过了很多个日子。
笔记主人明显懒了,许多天只写了一句“晴,无事”,有些天甚至没有记录,唯有特别的日子,他才会多写点。
时渊看到,他是个喜欢泡咖啡的人,钟情黑咖啡,每个早晨都要来一杯;他不喜欢大海,却喜欢飞鸟,拿相机拍下了它们洁白的羽翼;他在晴天和安德鲁出海,小渔船乘风破浪,银色鱼群跃起,带着水珠闪闪发光;他坐在悬崖边,看浪潮在礁石上拍了个粉碎,身边是一棵枯死的老树……
笔记翻了一页又一页。
到了第二年年末,他写到:【151年11月17日,我接到通知,门罗在帝国第五医院病逝了。他在遗嘱里把所有财产留给了我。】
时渊轻轻“啊”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笔记主人去办了好几次手续。远房亲戚带回了门罗的骨灰,他把它洒向大海,一半在远洋一半在灯塔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