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任如今官居宝泉局监铸,监铸两个字很好理解,监督铸钱。而宝泉局就更好理解了,宝泉局便是铸钱的地方,泉就是钱的意思。
清朝有两个铸钱的地方,一名宝泉局,也就是孔尚任监铸的地方,二名宝源局。这宝泉局和宝源局都是铸钱场,但是也有区分,宝源局隶属于工部,而宝泉局隶属于户部,这两个铸钱场从根本上就不属于一个部门。
不同的部门,自然有不同的功用。宝源局的铸钱一般用在工部的各项国家工程上面,而宝泉局的铸钱,则是市场流通的钱币,供全国上下使用。
监铸并非是甚么大官儿,品阶也非常低,但宝泉局的监铸一向都是肥缺,毕竟这守着钱炉子,能不是肥缺么?
孔尚任正好是宝泉局的监铸,其实他上任也没多久,以前也在翰林院走动,上任不过几个月,没想到竟然摊上大事儿了!
康熙今日向往常一样批看奏章,就看到了户部右侍郎鲁伯赫的上疏,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宝泉局中饱私囊,监守自盗!
铸钱乃是国家大事,宝泉局的钱币是要在全国流通的,出现了监守自盗的事情,康熙能不生气么,简直勃然大怒。
康熙把户部右侍郎的折子交给众人,让大家阅览,云禩大体看了一遍,原是这么回事。
之前说过了,宝泉局归属于户部管理,而鲁伯赫正好便是管理钱法的户部官员,所以每年都会彻查宝泉局的账目和项目,这些年都没出过甚么太大的差错。
又是一年年底,马上就要到年关,和广善库一样,户部也在清算宝泉局一年的账目,鲁伯赫和往常一样清算,没发现太大的纰漏。
谁知道这时候却有人来告状,递来了一封血书,说是宝泉局监守自盗,中饱私囊,他们铸造的小钱,铜少铅多,滥竽充数,磨损极大,如此一来,市面上的损耗也便会大大增加。
鲁伯赫接到了这样的检举,自然要仔细查看。如果真的是宝泉局中饱私囊,偷工减料,减少了小钱的铜用量,那么剩下的铜都去了哪里?分明就是进了这些宝泉局官员的口袋!
要知道宝泉局一年的铸钱量非常巨大,这可是大数目,绝对不是闹着顽儿的。
康熙愤怒的道:“你给他们说说。”
户部右侍郎鲁伯赫拱手道:“是,皇上!”
鲁伯赫又道:“臣顺着检举,又对照了宝泉局铸钱,和全国流通钱币的数目查看,发现其中也大有文章。”
因为宝泉局有人中饱私囊,偷工减料,用少量的铜铸造铜钱,以至于小钱的铜少铅多,这样的铜钱很容易损坏,久而久之,因为损坏,市场上流通的铜钱数量急剧减少,和每年发行的铸钱数量根本对不上,且差距巨大。
右侍郎鲁伯赫道:“的确市面上会有不法商贩,私自熔钱取铜,屡禁不止,每年市场流通的钱币数量,一定会较发行数量低一些,但据臣了解,今年的小钱流通数量过低,实属异常啊!”
“不止如此!”鲁伯赫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检举,道:“臣顺藤摸瓜,还检查到了宝泉局利用职务之便,收贮废钱,搀铸小钱,中饱私囊,罪大恶极!”
孔尚任听着鲁伯赫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口中只剩下:“臣是冤枉的!是被冤枉的!”
云禩低头看了一眼孔尚任,太子说的没错,孔尚任如此清高,能为了学子写通天榜,不惜得罪权贵,又怎么会贪污呢?
云禩想了想,拱手道:“请问右侍郎,宝泉局搀铸一事,大抵从何时开始?”
鲁伯赫回话道:“不瞒八爷,臣翻越账目文书,发现从四年前开始,便已有端倪。”
“四年?”四爷胤禛蹙眉道:“孔尚任上任以来,不足四月。”
孔尚任也听明白了,立刻扣头道:“皇上!臣上任宝泉局监铸不过四月,绝不可能中饱私囊监守自盗啊!还请皇上明鉴!”
云禩拱手道:“皇阿玛,孔尚任眼皮底下出现搀铸一事,的确是他办事不利,但中饱私囊另有其人,还请皇阿玛明鉴。”
孔尚任看了一眼云禩,他本以为云禩和姚观走得近,这个时候不会管自己的死活,毕竟自己之前冤枉了姚观,还差点害了两位主考,没成想这会子八爷竟然为自己说话,孔尚任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激。
康熙淡淡的道:“你们以为朕糊涂了么?”
他这样一说,鲁伯赫和孔尚任都懵了。
康熙又道:“孔尚任赴任不过四月,在宝泉局可谓是人生地不熟,若是有人中饱私囊,也不会是他。”
“可是……”孔尚任迟疑,方才皇上分明指着自己的鼻子呵斥。
康熙道:“朕知道你是冤枉的,孔卿,你可曾感觉到给人冤枉的滋味儿了?”
他这么一说,孔尚任恍然大悟,是了,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他没说破,而是故意呵斥自己,当时孔尚任心里又急切,又无助,根本不知道如何辩驳才好。
如今一想,的确是皇上故意的,他是想要孔尚任体会李蟠和姜宸英的感受。
康熙幽幽的道:“你们都是朝廷的臣子,不管品阶如何,朕都希望你们不要一拍脑袋,冲动办事,可明白了?”
孔尚任赶紧叩头:“是,皇上教训的是。”
康熙又道:“虽孔尚任是被冤枉的,但宝泉局搀铸不得不查,此等危害国家设计,危害百姓的蛀虫,必须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