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极乐山庄里面撞见了他,他在山庄里住了两天了,晚上出来找吃的。”沈瀚悠悠道,“今天白天他倒是察觉到我们进去了,但不清楚是什么人,他人生地不熟的,便没有露面。我晚上遇到他时,差点跟他打起来,幸好我这个人记性好,很快就想起来他。”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蝴蝶带赵峥他兄弟二人初至苗疆时第一个遇到的苗疆人,那座吊脚楼的主人,亦是蝴蝶的旧识。
那苗疆汉子看到赵峥的脸,确认了他的身份,便站起来,冷冷淡淡地用生硬的官话道:“她说过,若她死了,你们还活着,就来帮你们。中原,到极乐山庄。”
虽然他不说,但赵峥也明白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蝴蝶,她早已预料自己活不了多久,提前告知此人让他帮助自己。
大概是因为绑架他们心中有愧,便想方设法将自己的所有都留给他们。
饶是赵峥再冷漠,内心也受到极大触动,对那名苗疆女子仅存的一点恶意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感激与怜悯。
他似乎遇到的全是恶人,又全是好人,面前的沈瀚,背上的萧凤鸣,牢中的众多武林人士,客栈的唐心赏和两个姑娘,不知不觉,他身边已经汇聚了这么多人,这些人帮助他,信任他,同时也依赖他,让他一路走来都没有孤身一人,也没有办法孤身一人。
他身上渐渐系了许多责任,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苗疆汉子同蝴蝶关系应该也不一般,如今天烛教已经全灭,此人看上去也是孤独至今,蝴蝶让他找自己,除了助力,应该还想让自己也安妥好他。
更何况此人简直是雪中送炭,赵峥带他进了地牢,看到那几头怪物,他也震惊了一下,随后蹲下身子一摸,嘴里咕哝了两下,尝试着将苗语转化成不熟练的官话:“葬天蛛,变异了。不算太毒,只是沾到会全身麻痹,意识昏沉,长期接收大量毒素可能殒命。”
赵峥忙问:“有解法吗?麻烦吗?”
那人点点头:“不麻烦,得但得转移,这里空气中有微量的毒。”
地牢中的伤患,少说也有百人,即使每人扛两个,那也得几十趟,况且衙门又不是市井,未免太引人注意了,赵峥想了想,对沈瀚道:“我让罗姑娘四处寻找各门各派的零散弟子,她既然是华山派小师妹,各门各派都认识她,说话是有分量的,想必她已经集结了不少弟子,姐夫,你现在去找她,让她通知众人来接人,统一带到极乐山庄去。”
沈瀚点点头,便没了踪影,赵峥举着火把将整个地牢搜查了一番,又逮到两头尚在沉睡的葬天蛛,一并捅死烧了,又将众人的牢笼砍断,再出去瞧外面情况。
整座城都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乱哄哄的嘈杂声络绎不绝,沈瀚通知的很快,罗春意更不是拖沓的性子,几乎立马便带着人赶来,那些年轻弟子听说师父师叔等有消息了,个个都兴奋得不行,抢着往衙门跑,浩浩荡荡来了上百人,衙役拦都拦不住,在看到地牢盛况后,又是哭又是嚎,晕头转向地搜寻自家人,赵峥被吵得头疼,喝道:“都冷静点!现在无论是不是你认识的,都先将伤者带往极乐山庄,不然此地毒气弥漫,再乱成一团都逃不出去!”
众弟子果然慌了,赶紧捞起最近的伤患便往外跑,不多时地牢里已经变得空旷了,还剩十几个弟子一个人都没捞着,大眼瞪小眼。
赵峥叹气:“走罢走罢,赶紧离开这地方。”
他看见那苗疆汉子依然蹲在变异的葬天蛛留下的躯壳前沉默不语:“还有什么问题么?”
那人道:“把这些带上。”
赵峥道:“等事后我会叫人来搬,现在救人要紧。”其实他也注意到了,葬天蛛的双螯坚硬无比,就连他的刀都砍不断,而且蛛丝最特别,可以隔火,直觉告诉他,这等难得的材料决不能丢。
那人便不再逗留,同他一起出去,赵峥问:“既然你是蝴蝶姐姐的好友,我也应该称你一声兄长,还不知道兄长怎么称呼?”
“久木。”那人瞥了他一眼,“别跟我套近乎。”
赵峥笑吟吟应了,目送他前往极乐山庄后,便收了笑容,转头又钻进衙门里,揪住个衙役问:“怎么不见你们知州?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绑了我这么多兄弟?有何居心?”
他冷着脸的模样就像变了一个人,分外凛冽,衙役们如鸟兽四散,纷纷躲了起来,被他逮住的欲哭无泪:“好汉饶命,我们大人看见你来,就慌慌张张连夜收拾东西北上了,小的估摸他是要去京城……”
赵峥问:“去京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