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庄主寿辰之日,几乎全江湖的英雄好汉都前来祝贺,各宗各派,尽聚一堂,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场面空前盛大,幸好极乐山庄够大,也做了充足的准备,才能接待得了这么多人不出什么差错。
其实顾庄主过的并不是整寿,按理来说并不需要这么隆重,宴请一些熟悉的亲朋好友就可以了,他本人都没想到自己如此受欢迎,然而捞月刀现世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有证实,众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一探究竟,三分祝寿,七分看刀。
有那跟着长辈来的小孩儿不解问:“捞月刀再强,也不过是一把刀,就算得到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不会用,难道那刀能自个儿动不成?”
未等自家长辈说话,他旁边的一个中年美髯男子闻言便笑道:“刀倒是不会自己动,可是传言那刀上,刻了捞月刀法十五式,想当年,原鹤原大侠凭借捞月刀法纵横天下,试问谁不想再续他的传奇?重要的不是刀,是秘籍啊。”
来者大多都是跟风,尚未听过这种说法,都拍腿震惊道:“怪不得!原来还有这等好处!我就说怎么那么多深山老林的都出来了!”
“捞月刀法不是原大侠自创的吗?还能刻在刀上?那他到底是先自创了刀法才得了刀,还是先得了刀创了刀法再请人刻上去?”
“你有所不知,这捞月刀,本是铸造大师师长天机缘巧合下为原鹤打造的,原鹤成名后才请他在刀上刻上招式。”
“原鹤也是太过轻狂得意,想要自己流传后世,永垂不朽呢。”
“真有捞月刀法,那我怎么说也要争上一争,说不定他们鹬蚌相争,我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说话者的同伴笑道:“你不是练鞭的么?鞭软刀硬,不是同根,拿到了又有什么用。”
那人笑道:“若是能得到捞月刀法,弃鞭从刀,也并无不可。”
有见识广的质疑道:“可是我听说,捞月刀法不是一共十六式么?怎么刀上只刻了十五式?”
那美髯公捋须微笑,慢条斯理道:“不错,少的正是最后一式‘水中捞月’,也只是因为刀身上刻不过来了才就此作罢。”
有认识他的笑道:“陆大侠知道这么多,这回可是做足了准备,看来是对捞月刀势在必得了罢。”
陆大侠笑道:“只是听得多罢了,虽然上面刻了捞月刀法十五式,但是捞月刀法的精髓在于变幻莫测,一式能变三十六式,三十六式能变七十二式,如同水中捞月一般让人琢磨不透,永远不知道下一招怎么出,就算是记忆天下第一的百晓生看过原大侠使用捞月刀法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个中玄妙无穷无尽,除非原大侠本人亲自教授,否则得了捞月刀也学不到什么,更别提最精华的一式还得数‘水中捞月’,不得最后一式和变幻之法,也不过是普通刀谱罢了。更何况——”他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更何况那刀,就连原大侠都说有邪性,后来成家过上安稳日子,不愿意再用就扔了,这才流于江湖间。听说此刀也辗转过了几人手中,无一有好结局,这种邪刀,若是没有极大的定力和能力把控,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便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兄弟反目成仇之祸啊。”
此话一出,换来了短暂的缄默。
这种绝世名刀,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传奇,可能是好的,可能是坏的,可能有好有坏,基本都取决于使用者,要说“邪”究竟邪在哪里,没有人能说出个具体情况来,但是“刀邪”的概念,却在众人之间流传。
当然也只有普通人会对这种传闻战战兢兢,安慰自己得不到手是好事,真正的高手却自诩能驾驭,从不在意这种事,是正是邪又如何,哪能抵得过天下第一的诱0-惑呢。
好在这缄默这持续了几秒,很快又有人问起这回出山的究竟有哪些人,一问一答又很快热闹起来。
虽然现在江湖上人才凋敝,不似从前,但也并不是全然无人,若是捞月刀真的现世,恐怕顾庄主是握不住太久的。
众人说得兴致勃勃,仿佛那捞月刀就在眼前,众隐世高手都为此大打出手,只看这等宝刀究竟能花落谁家。
顾白睿不过四十多岁,正当壮年,常年习武令他体格强健,神采奕奕,身居高位让他气势非凡,不怒自威,只是坐在那里,就让年轻的小辈心里有些发憷,便是自小随他长大的侄子侄女,也或多或少有点怕他,虽然他一点都不严厉,只是看着凶罢了。
作为一名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刀客,就连此时他也是刀不离身,众人看了又看,确认他身边佩的不是捞月刀,而是他自己的雷霆刀,只因捞月刀是直刀,雷霆刀是弯刀,就算有刀鞘遮掩也能很容易区别出来。
此刻他身坐高堂,努力勾起亲和的微笑,同众人说着家长里短和江湖上一些不痛不痒的奇闻轶事,在那一双双探究和瞧热闹的目光中看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他是个性情急躁的人,看不得这些须须碎碎,虽然他很想一拍桌子召集所有人宣告捞月刀并不在他这里,爱哪儿找哪儿找,谁传出来的就去找他,让他安安心心过个简单的生日,可是如果主动说出来,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就算让他证明又怎么证呢?总不能让人将他家搜个底朝天罢?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江湖上能有几个更比他配得上捞月刀了,就算他得到了,也可以大大方方拿出来用,何必要藏着掖着?
只要今天没有人提,他也不会主动提出来,闭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了,想来他的寿宴,也不会有人这么不长心扫兴。
虽然,虽然捞月刀的确曾经在他这里,只不过……
他低低叹了口气,不由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晃了晃神。
然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便怕什么来什么。
堂下有人喊:“顾庄主?顾庄主?”
顾白睿回过神来,又挂起他那勉强做出来的和蔼可亲的微笑,问:“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