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赵峥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反正下午还要送长安去金歌那边的。
那俩人在衙门呆了一中午,水都没喝上一口,便一起去吃饭,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馆子坐下。
顾景升这才发现长安通红的眼睛,吃惊道:“长安这是怎么了?”
长安脸不红心不跳:“马蜂蜇的。”
顾景升:“……”行,他信了。
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联想起上午听到的零碎传闻,心里“咯噔”一下,恐怕是俩兄弟吵了架,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都能为了女人闹分裂,便十分忧心长安的未来,毕竟他也是把人当半个弟弟看的。
几人落了座,在菜还没有上的时候聊闲话,包启来便说起他们在衙门的偶遇,他家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到官府走点关系。
“秋家这一场意外,真是对生意场造成了很大波动。”包启来有些忧愁道,“虽然后来江孤屿出面,算是稳住了形势,但也只是暂时的,恐怕近几个月都不得安宁了。”
江孤屿接管虽然突兀,但让觊觎的人知道秋少言并不是孤立无援,不会轻易下手,也算是撑腰。
“还得看敏行哥自己能不能撑过来。”顾景升也十分忧愁,“眼下时局,恐怕不是不得安宁这么简单了。”
包启来点头:“我叔父家已经在准备往南边搬家了,战乱是不可避免的,只能祈求不要太严重,有惊无险才好。”
顾景升道:“难啊。”
他二人平时一向嘻嘻哈哈,如今却愁眉不展,赵峥奇道:“什么时局?怎么又战乱了?”
包启来道:“我也是听我在朝为官的亲戚说的,如今突厥大军压境,已经接连破了合和、来都、武建三座城池,目标是往北逼进京城延陵。别看现在江南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照目前这个形势,就算延陵抗过了,突厥马蹄也会南下践踏我们家的,沦为战乱之地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变化。”
赵峥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
他从前在家,从未听父母说起过国事,山高水远也管不到京城,出山后又是在富饶江南逗留,自是对政事没有感觉,如今听他二人说起,既陌生又新奇,倒是没有太大危机感。
包启来道:“赵兄是纯粹的江湖人,自古庙堂同江湖界限分明,当是不关心这些。”他叹了口气,“可是我等家中多少行商,官与商,是没法分那么开的,做再小的生意,也得同官府打好关系,不然寸步难行啊,自然要小心留意时局变化。”
顾景升深以为然:“我多少跟我大哥后面学习过,他就是会经常叮嘱我,要注意这些。”
尤其像极乐山庄这种当地大户,更是跟官府关系密切,互相扶持。
说话间有小二来上菜,等人一走,包启来一脸神神秘秘道:“我听说,秋家背后的靠山,就是当今圣上,如今主子势微,这才被扳倒的,也不知新主是继续用他家还是另觅新人。”
顾景升大惊:“此话当真?!”
包启来忙道:“我也是听说,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认的。”
顾景升喃喃道:“那敏行哥这下是凶多吉少了,希望他……认下新主吧。”
赵峥听得云里雾里:“当今圣上势微,是什么意思?被架空了?”
如果是内乱,引发外患倒也不难理解。
包启来道:“算是吧,他老人家身体不如意,被一点点分权了,眼前也没个称心的人。”他随意瞥了眼赵峥,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变化,便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老人家躺在病榻上时,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
他一副要讲故事的样子,别说赵峥,长安都没吸引过来,探头问:“什么决定?”
包启来道:“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知道为什么以前边疆稳定,外族不敢来犯吗?”他没指望得到回答,自说自话,“当然是因为有一个人,萧复萧大将军!”
他说得气势磅礴,豪情万丈,两个纯正江湖人不明所以但跟着十分憧憬地点头,赵峥甚至想给他递一块惊堂木。
包启来十分满意他们的反应,大概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个说书人,他关上窗门,再趴墙上听隔壁包间都是空的,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外人,这才坐下滔滔不绝起来:“此事要从开国说起了。”
“嘶——”兄弟俩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吃饭,甚至想退席。
包启来毫无所觉:“话说我大齐开国,是两位乱世枭雄带领,一个姓段,一个姓萧,二人情同手足,一起打下江山后,在皇位上让来让去,最后姓段的妥协坐上皇位,但他不愿亏待自己兄弟,便将姓段的封为异姓亲王,世袭不降封,纵观过往,哪朝有异姓王的会有好下场?到最后还不是要为权争夺不休。这异姓王前两代,同圣上自幼长大,情同兄弟,倒还好,等后来的日子过舒服了,哪里还记得老祖宗的情义,都心生嫌隙,一个怕他夺皇位,一个怕他对自己起疑,索性想夺皇位,明上不表,暗地里争斗无数,到了这一辈,圣上同异姓王亦是自小长大,情义非常。只是这一辈的异姓王萧复,是个军事奇才,十六岁就能带兵打退突厥、吐蕃联合军队,以多胜少,战功赫赫,声名威震边疆,年纪轻轻就被封为护国大将军。只要有他在,外族无一敢犯,皆唤他一声‘战神’。在朝堂之上也是呼声四起,就算不笼络人也得到大批拥护者,再加上手握兵权,让那位危机感十足,再好的情义也比不上宝座啊。”
长安已经在百无聊赖地玩杯子,只有赵峥还在勉强听着,顾景升在一旁义愤填膺,时不时打断他补充萧复的辉煌事迹,看样子很是崇拜。
“然后呢?”赵峥漫不经心地问,“决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