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请安
今年关州的秋季格外短暂,似乎前一日还在摇着扇子、吃着冰镇酸梅汤,后一日就忽的刮起了凉飕飕的西北风。
郡主府合意院早就备下了银霜炭,沈稚和阿蛮一大清早就来给老夫人请安、亲试炭火。穆海瑶昨夜受了些凉,今晨起得迟些。
沈稚巴巴地进去服侍母亲起居、朝食。忙了半晌,一出来才发现自家高峻挺拔的夫婿还乖乖站在院子正中静等。迎着料峭的寒风,他站得又挺又直,规矩极了。只怕比外面值守的侍卫还要老实几分。
沈稚眉头轻蹙,忙走过去拉起他的大掌——幸好是热乎乎的,这才松了眉头,“怎么在这儿傻等?也不知进屋子暖暖。”
阿蛮笑笑,“不碍得,在哪里都一样。母亲身体可好些了?朝食用得香?”
“娘就是身骨太弱,这会儿已吃了药,无甚大碍的。”她瞥了一眼凶夷青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禁失笑,“阿蛮这是晨昏定省么?别家的新媳妇儿侍候婆婆都没你这般规矩大。”
倒把凶夷人说了个红脸。“小姐又取笑阿蛮。”
沈稚莞尔,“是我取笑你?还是阿蛮自己见外?这大凉的天,你就傻站在外面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院护卫进了二门呢。都是一家人了……”她捏捏他的手掌,“你凡事多和沈瑞学学,别总是这样拘谨。”
阿蛮在关州算是“嫁”进来的,旁人家媳妇侍奉婆母可没有男女大防拦着。倒难为了他,每次来合意院都小心翼翼的,一方面得尽女婿的孝道,一方面又要拿捏好亲近的分寸,生怕让老夫人感到不快——他本是府中的护卫出身,又是半个异族人,任是哪门簪缨世胄的老夫人,只怕都不愿自家女儿寻这么个夫婿吧。
只不过是沈稚主意大,关州没人管得了她罢了。
阿蛮就更得谨慎本分些,生怕老夫人看他不喜,让小姐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便似此刻这般,她叹着气,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阿蛮低头瞧她,自然而然地接过丫鬟们递来的薄氅给她披好,弯身仔细系上。“嗯,阿蛮以后记着了。多谢小姐关怀。”
沈稚见他谨慎谦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拦了,漂亮的桃花眼瞪他,“你记着什么了?”见凶夷人有些不知所措,她又忍不住有点心疼,语气也不知不觉温柔下来,“笨蛋,你又抢丫鬟们的差使做啦。”她无奈,“让你多和沈瑞学学,他是府中的主子,何时会做这般侍候人的事情?阿蛮,你也是一样的啊。”
凶夷人系好丝绦,又仔细给她戴上兜帽,小心整理正。这才笑了笑,“我和他学什么?沈瑞是小姐兄长,顶多照顾你几年。我才是要照顾小姐一生一世的人。不仔细些,若委屈了小姐可怎么行呢?”
见她微怔,凶夷人眸光一深,嘴角悄无声息地翘了翘。
况且,这点举手之劳算得了什么?
等一会儿委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行军打仗时,眠冰卧雪都是家常事,这点寒风若能冷到他才是笑话。
他是喜欢这样。
只要事事谨慎,就能惹得小姐的心疼怜顾……
划算!
关于朝食
沈稚其实很怕冷,尤其在她中过那邪门的冰寒之蛊后。但是,她如今最喜爱的季节反而是冬天。
娘身骨弱,燕云又太冷,因此每年小寒之前,她都派人护送着母亲去云南过冬。那里不止气候好,还有娘亲最疼的小孙女——云珠郡主同沈瑞成婚后,次年就生下一个胖娃娃。
而凶夷呢,原本每年冬圣祭之后,各部落之间都会相安无事几月,各自过冬。更勿论如今漠北一统,那就更无战事了。因此,每每这个季节,凶夷人的首领主人、漠北的年轻新王,就会悄无声息离开王都、千里迢迢来到南朝的关州城,当起了上门女婿。
如此一来,每年冬季时,偌大郡主府里就只有两位正经主子了——既没有长辈管着,也没有憨货碍眼。
腊月封笔封印之后,两人便关起门来,过起了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这天,沈稚竟然起了个大早。
她还很反常地悄悄叮嘱了丫鬟们,谁也不许吵醒阿蛮。
沈稚自己则悄悄来到小厨房……
原因无他。前日夜里两人将床塌当做小舟。阿蛮难得掌一次舵,肆意漂游了大半宿。沈稚不甘示弱,起初还算随波逐流,后半程则是紧紧闭着眼,舍命陪了君子。
昨日清晨起床时,才算尝到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