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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 126 章(第1页)

那少年的笑容明明灿烂得有些过分,可赤井秀一偏偏能从对方上扬的嘴角里窥探到更加阴郁的、粘稠的恶意。他飞快地在心里计算了一番,却发现炸弹突然加快倒计时之后、残留的时间似乎刚刚好是一个精干的探员可以拆除一枚炸弹的平均耗时。这种被彻底算计的感觉一时间涌上心头,甚至比当初被帕图斯摆了一道以后、自己复盘时的心情更加复杂。

赤井秀一眉尾挑了挑,利落地收起了柯尔特,转身蹲在藏有朱蒂的座位前。他努力屏除掉这种熟悉的、被人玩弄于掌心的微妙感,仔仔细细地开始研究起朱蒂身上绑着的炸弹。

少年并不意外赤井秀一的选择,对方并不敢赌杀掉自己后炸弹不会立刻爆炸的概率——在场还有三位纯然无辜的jk,这一场赌局对于红方的卧底来说,没有丝毫胜利的可能,再疯狂的卧底,只要良知的底线仍然没有被黑暗磨灭,就做不出将无辜的人拖入赌命的轮盘的行动。而这个时候,只要一点迟疑,对方就只能成为按照自己意愿行动的棋子。

无聊。

少年的眼眸微微下垂,再次算计到一切的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他甚至是有点百无聊赖地微微侧头,将视线投入到漆黑一片的窗外,眼神逐渐放空,像放弃了一切的人逐渐沉入不见曦光的深海。

然后,他看到了他决计不曾算计到的一幕——

他的幼驯染从漆黑的天际向下纵身一跃,像朝着深海揽月的勇者,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追逐着不可碰触的东西,比如梦想、比如未来。

少年的瞳孔微微扩大,可哪怕他心头震惊,实际上他面上还是一派冷漠,如果不是指尖因为不受控制而在吊箱窗户的玻璃上轻轻一敲,他依然会沉静地仿佛是一座不曾显露声色的雕像。

森川檀的身影像是黑暗里、火柴划亮时擦起的光,明明只是一瞬,却灼热得仿佛在视网膜上刻下了不灭的痕迹,那光刺痛得少年忍不住想闭眼,他不曾逃避过什么,此刻却想假装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忘掉自己看见的一切。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逃避,他不得不正视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个一直追逐在自己身后的幼驯染,在他不曾参与的时光中拥有了更加珍视的重要之物。

他是十六岁的少年太宰治,而他的幼驯染却是二十四岁的森川檀。八年的光阴如同命运刻意的玩笑,在他和幼驯染之间划下了不可跨越的鸿沟。

是我的,明明就该是我的。

少年的指甲划过玻璃,那声音明明尖锐又刺耳,可比起他周身陡然升起的杀意,这点声响又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铃木园子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瑟瑟发抖,忍不住躲进毛利兰的身侧,寻求一点可能的安全感。而另外两位jk,则如临大敌般地寒毛直竖,如果不是她们正身处于孤悬于高空的摩天轮吊箱,恐怕她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夺路而逃。

赤井秀一停下了手边的活,他刚刚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拆解了炸弹的外壳,目前正在试图剥离关键的线路。在一整片安静的气氛下,少年不合时宜的动作弄出的声响实在有些突兀,他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头,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越过窗边阴影里的少年,看向了窗外更加深邃的遥远的夜空。

月光明明是清冷的,可是月光下相拥的两个人却为洒在他们身上的辉光带来了足以燃烧的热度。他们在拥抱、激烈地仿佛在将彼此揉进血肉;他们在亲吻,热情地仿佛在交换灵魂深处的乐章。

赤井秀一以为自己会惊讶的,可是偏偏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却是一种带着“果然如此”的恍然。那个让他生出错觉的、酒吧迷离灯光里的微笑,果然并非是对着自己而绽放。而那个让他平添爱欲的月光下的akira,果然一开始就只是精心设计的谎言。

这世间所有爱恨都无法掩藏,而他却偏偏被假象的轻纱蒙蔽了双眼。而当他掀开眼前的轻纱,他明明白白地能感受到帕图斯一直注视的人到底是谁。回忆里的点点滴滴此刻被探求真相的“侦探”抽丝剥茧,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全是自己难以自我排解的证据。

波本。

这是赤井秀一最爱喝的威士忌,成年后偶尔小酌的他,在一众威士忌中偏爱波本的浓香、醇厚与甘甜,可是他却知道,从今往后,当他一如既往地举起酒杯时,只能品尝到酒精里的苦涩与怅然,仿佛舌尖上的每一滴都是成年人勉为其难的纪念,和强作精神的自嘲。

“啧。”他眯起眼睛,轻轻弹舌,微微屈起的指节恨不得此刻正扣在狙击枪的扳机之上。可是瞄准镜里的目标该是谁呢?这个问题却只在他心头划过,带起一阵被刻意忽视的涟漪。他想象中自己与“宿敌恋人”再会的一幕,是枪声与火光,是子弹与血肉,是他俯视过去、打趣地和帕图斯坦白自己曾经的错许,用调侃的语气掩盖自己的真心,用最轻松的表情埋葬这一段历史——绝非是当下看着对方和真正的恋人相拥相吻的场面。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局外人,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舞台表演了一番无人捧场的哑剧,虽然他明明知道这才是他不能回避的事实。

帕图斯如此真挚地爱着波本,而自己不过是对方兴起时随意摆弄的玩笑。

少年的视线轻轻扫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赤井秀一,嘲讽地提醒着:“fbi先生,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赤井秀一压下心头翻涌的难堪,铠甲包裹的内心只露出了一秒的破绽,随后又恢复了无坚不摧的模样,他依然是那个不为外物所动的狙击手,枪才是他永远不会背叛的爱侣。他刀锋一样的视线回望向少年,看着对方眼角的微红,突然福至心灵般地感受到少年冷漠躯体里潜藏着的仓皇。

在这狭小的摩天轮吊箱内,他和眼前这个少年竟然为同一件事、同一个人而方寸大乱。

“热闹么,你不也看得起劲。”赤井秀一开口说道,低沉的嗓音带着些不容忽视的针锋相对。同样是被那一幕打击到的失败者,他允许自己失态的时间已经彻底过去。他不打算在这个明显沾染上组织气息的少年人面前再露出更多柔软的内在。

面对这个未成年人,他收起了自己身为成年人的傲慢,毕竟哪怕帕图斯选择了波本,但是作为同样对帕图斯生出爱恋之心的他们两人,却依然是名为情敌的对立双方。

“这就是你打算杀掉波本的理由么?”赤井秀一看向少年,像是作困兽之斗的两个奴隶,他拿着刀用力地刺向对方的弱点,哪怕这把刀没有刀柄,拿起时一样会将自己划伤得鲜血淋漓。这言语下的真相伤人又伤己,可是唯有疼痛才能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再陷入蜂蜜般香甜的陷阱,不要再在不属于自己的人身上浪费真心。

少年讥诮地笑了,他不觉得自己和赤井秀一之间是可以闲聊的关系,一个用来“钓鱼”的工具人,唯一值得他上心的原因也不过是对方看向阿檀时的眼神让他不快罢了。可是这点不满很快就会是过去式,只要炸弹引爆,对方也不过是火光里的一缕尘埃而已。他从来不会和死人多加计较。“我假定你还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自由浪费?”他打量了一眼赤井秀一手边已经打开外壳的炸弹,视线在老套的线路之间一闪而过。明明此刻就是最好的引爆炸弹的时刻,连环爆炸的威力足以把爆炸范围内的安室透送上天堂,哪怕“主角”还没有抵达舞台,可是他心中已经按捺不住对于抢走了幼驯染的安室透的下场的血腥期待。

愤怒,酸涩,痛苦,嫉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一个瞬间体会到这么多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词语,他曾经觉得这世间枯燥无味,觉得世事都如自己所料,却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希望“出乎意料”这个词语不要发生,因为“出乎意料”这件事,只发生一次,就足够他刻骨铭心。

无法接受,无法容忍,可他却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心跳。面上风淡云轻,内心也只能毫无波澜。因为对于一个能控制自己心跳节奏的人而言,用心跳连接炸弹的倒计时,简直是毫无难度、理所当然的操作。而他此刻心跳失去节律哪怕一秒,也会变动炸弹倒计时的时间。他不介意下一秒就把夺走了幼驯染的安室透送去灰飞烟灭的结局,哪怕赔上摩天轮上其他人的性命,甚至他也不介意用自己作为陪葬的一员,可是阿檀也在这爆炸波及的范围之内。如果此刻炸弹爆炸,阿檀也会在这火光之中成为一捧能被风轻松带走的灰烬。

是害怕死亡么,不,只要能从这个氧化的世界醒来,死亡也不过是苏醒的一种方式。

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带阿檀离开,带着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他们仍然交心的过去。可是哪怕他可以心满意足地赴死,也绝对不能让他的阿檀和安室透的骨灰撒在同一个角落。

那是他的幼驯染,每一寸都是他不能放手的存在。哪怕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少年咬着牙,指尖在玻璃窗上有节奏地敲击起来。而这敲击的节律恰好是自己一下又一下沉重的心跳。“希望你可以快一点,fbi先生。”他冷着脸看向窗外,“在一切失去控制之前。”

在我因为这可悲的嫉妒之心而失去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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