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齐岷没有割掉那络腮胡的舌头,还拿猪舌来糊弄自己,这个夜晚,虞欢更生气了。
生气的后果便是失眠。
熄灯以后,虞欢身着寝衣躺在床榻上,盯着黑暗里的帐幔走神。
络腮胡在客栈大堂里议论的是三年前的一件事,那时候燕王的侍妾周氏刚生下庶子不久,因为是燕王的头一个子嗣,众人都很关注,三句话不离那孩子。府上更在孩子满月那天大办筵席,请来戏班子给各院的内眷唱了三天三夜的戏。
虞欢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直到有一天,燕王来到她房里。
那天的燕王格外温和,用完晚膳后,陪虞欢下了会儿棋。
就在棋局展开过半,虞欢乘胜追击的时候,燕王忽然说:“以后由你来抚养盛儿吧。”
盛儿是那庶子的乳名。
虞欢拈在手里的棋僵在指间,抬头,有点不太明白燕王的意思。
燕王于是解释,他想把盛儿过继至虞欢名下,让虞欢日后有所倚靠。
自然,庶长子也会变成嫡长子。
虞欢屈指,把那一颗棋子攥在手里,说:“我不要。”
燕王皱眉。
虞欢又说一次:“我不要他。”
燕王问:“你是不想要盛儿,还是不想要本王的孩子?”
虞欢没有回答。
燕王掀翻棋盘,拂袖而去,次日夜里再来时,便发生了在她屋里跟侍妾行房的那一幕。
事后,虞欢确实在止心苑里关了半个多月,避不见客,不过并不是气病了,而是恶心坏了。
那半个多月里,春白劝她低头,答应燕王的提议,又或者是改变心态,试着跟燕王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虞欢不愿意。
“为什么?”春白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的云很美,很自由,虞欢坐在院里赏云,说:“如果我是它,我不愿意被生下来。”
若是十六岁的虞欢,她或许会很憧憬跟心爱的人生一些孩子,做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可是二十岁的虞欢不是这样的。
在二十岁的虞欢的认知里,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有诞生的意义。
比如她,就很没有意义。
今天,那络腮胡说她是燕王府里一样中看不中用的摆设,说得其实挺对,所以她恼怒极了。
恼怒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剥开她,耻笑她,羞辱她。
本来就是千疮百孔的内里,全靠着一层皮囊遮掩,再叫人捅破,那岂不是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