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要。”陈晔没怎么犹豫。
“我以为你会想说别的,比如说工作,或者家庭状况什么的。”宋北生看着他,“当然,就算你说那些,我也没什么信心,但是我没想过你第一个问的会是这个。”
陈晔皱着眉,沉默了很长时间,快走到弄堂口了才开口说了句:“小驰以前一直在家里,跟家人和朋友一起,虽然也出去,还去过很多地方,什么热带雨林什么沙漠的,要拍照的时候哪里都去……但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他从来没真的出去过。”
“我知道你的意思。”宋北生低声说,“可是人总有一天,长大总会出去的,而且驰……陈驰也有这个能力了。”
“平心而论,你觉得他真的有吗?”陈晔拧眉反问他,“小驰跟我说了,刚来第一天就让你带进来住这儿了吧?”
宋北生没说话,点了点头。
“他从小就这样,做事情随心所欲的,谁都信。”陈晔看着他,“说得好听点,确实,小驰天生就心软,脾气也好,没吃过什么亏,也没让人怎么骗得活不下来。但说得难听一点,他能活成现在这样,连他自己都没法否认,因为有家里人,因为永远有个退路可以走。”
宋北生还是没说话。
“我哪怕是管不着他,但我作为一个哥哥,我必须担心。”陈晔说。
“我明白。”宋北生顿了下,“我也有几个……这么在意的人。”
“那你应该可以明白我的心情。”陈晔看了他一眼,“而且如果你们真的是,在谈恋爱的话,你也应该知道,小驰很好。”
“我知道。”宋北生的声音很轻。
“我相信他不会乱来,我也相信他在职业上的确是有水平,有自己的规划的。但我就是不放心,就让他跟一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是第一次见面就让他住在一起的人,在谈恋爱。”陈晔说,“而且这个人还会瞒着他,不告诉他以前认识的人,打过来的电话。”
这件事没什么可脱责的。
宋北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只是有些无端地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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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确实冒犯了,我道歉。”陈晔叹了口气,“但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能感觉出你和小驰完全不一样……虽然这也是揣测,但是装一个月,装半年,这对于你应该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你要是想骗他,那太容易了……我没法保证他不会被人骗,我也不可能去赌这个可能性。”
“我可以向你保证。”宋北生看向前方,沉着声音掩盖出某些情绪。
“别开玩笑了,你拿我当小驰呢?”陈晔笑了起来,但声音还是没带笑意,“保证这种东西,通常都是没什么说服力的时候做的。”
“什么意思?”宋北生扭头看他,浑身手脚都有些发冷。
“我从小看他长大,那是我弟弟。”陈晔也在看着他,“你刚刚问我为什么问那个问题,因为我起码得知道,他到底可能会被人骗到什么程度。”
宋北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么了,不是烦躁,也不是愤怒,他看着面容忽然模糊下来的陈晔,自虐似的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这些直白而又赤|裸的字眼,像是针刺刀割似的,反复捅着他好不容易才修整搭建起的表皮。
直到把这层伪装成好的,像是正常人的,让他暂时可以歇口气的皮囊捅穿。
他早些年不去想以后,是因为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种没人期待着生,也看不清前路的人,居然也会有以后。
哪怕是后来一切都好起来了,他也不敢。
有很长一段时间,宋北生都生怕眼前这种跟海市蜃楼似的、好不容易变好的一切,会因为他的某个举动而重新塌陷。
总之在陈驰出现之前,他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打工赚钱,帮着车厂干活,会笑会累会骂人。但不管怎么样,还是没什么意思的就那么活着,一天下来躺在床上累得手指都懒得动,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能看半小时,还不肯睡着。
可那到底也是一种安稳的踏实,虽然这种安全感里掺杂的只有零星一点的兴奋。
这种平常人随手可得的生活,对他而言太难得。哪怕是之前合租的那个女孩儿,在因为交不上房租被他直接连人带箱丢出去前,让他心里猛地酸涩了很久,说的那最后一句话:“你活着干嘛?”
他也只能是装作不在意,面上无所谓地摸一把兜里起了毛的钞票,弹着钢镚儿算着下个月的花销,说句不知道。
那天临时起意,从车站边上捡回来合租的陈驰,对他而言像是沉闷如同深湖的生活里,猝不及防狠狠砸进的一块石头。
他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块石头,可能比较特别,他也觉得有意思,但迟早会因为受不了平静无痕的湖面,被从某个地方打来的浪潮冲走。
只是现在情况变了。
湖面还是那块湖面,陈驰也还是那块很特别的漂亮石头,浪潮还是会来,不过他现在不太肯放手。
“我还是会保证,信不信随你。”宋北生说,“我很喜欢陈驰,我不会骗他,我会好好跟他在一起。所以除非他想分手了,不然你别想带他走。”
“我也带不走。”陈晔看了他一眼,“你也听见了,他不肯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