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衣轻扬手,撩开了珠帘,水滴般晶莹的万千珠坠拍打在一起,发出瓷玉一般的脆响,令人闻之心悦。
沈裴并未往前走,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清眸望向她走来的方向,看着她提着裙子,像一只兔儿一般,跳到了自己的跟前停下。
小姑娘长发松松挽就,只用一根玉簪在其上固定,那般嚣艳的红色嫁衣穿在身上,令她容颜更盛,而那本是对襟的领口,因着沈非衣并未将腰间束起,只微微地敞开一些,堪堪露出了里面绣着鸾凤飞舞纹样的齐胸红裙。
她此时不施粉黛,便是耳铛都不曾佩戴,她的肌肤本就如雪似玉,衬着那般嚣艳的嫁衣,更像是雪山上降下飞天神女,平添了几分仙气。
沈裴的视线在沈非衣身上略略停顿一下,便极快的移开了,他走上前去,虚扶了沈非衣的腰一把,一手掀起珠帘,语音清冷,“先进去。”
沈非衣低低的嗯了一声,步态乖巧地跟着沈裴进了内室。
屋内熏了香,外头闻着只觉雅致,踏进了内室,方觉香气更加浓郁,沈非衣轻嗅了嗅,只觉心旷神怡,慢慢地走了进去。
她站回铜镜前整理自己的衣裳,外袍里头的裹胸长裙的系带并非是从胸前绕过,而是直接系在后头,沈非衣刚才胡乱系了一下,这会儿便有些硌的慌。
于是抬手绕过腋下,去扒拉腰后侧的系带,只是这动作因为浮动有些大,那外袍便顺着肩头滑了下来,一片雪白。
浑然不察的小姑娘一边扯着系带,一边歪头问道:“哥哥这几日怎么不来看我。”
沈裴抬眼看过去,眸色似有光亮闪过,他于沈非衣约三步外的距离站着,视线落在她的肩上,一时间便似黏上了一般。
他清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掩下了眸子,“这几日哥哥有些忙,故此抽不出空来。”
沈非衣霎了一霎眼睫,撇了撇嘴,似是对沈裴这话丝毫不信,只是这一时正忙活着,便也没接话,将那身后硌着的系带拉扯好,这才细细拢好外袍,转过身去看着沈裴。
她的语气中有着显著的哀怨,撅起了鲜润的唇,和软问道,“哥哥前些日子说要教我,还说十日都不一定能学的完,如何等我就要成亲了才过来?”
这话都是沈裴哄她骗她的。
沈裴的眉毛几不可见地一挑,眸色微动。
一直都是这样,在沈非衣极小的时候,他便哄着她骗着她,好让小姑娘整日同她呆在一起,什么都听他的。
后来随着小姑娘长大和身体的变化,他开始不满足于这些,他很清楚这样的心态意味着什么。
亦或者说,从他十二岁上山之后,那曾经对于沈非衣最初的想法就变了质。
他原本以为那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他才会将她抱在腿上喂她吃饭,给她穿衣,亲自给她洗澡。
直到他发现,两人其实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他问自己,那他做的这些还有用么?
自然是有用的,她的每一处、每一刻神思、每一种情态,他都知晓的一清二楚,又怎么会没有用呢。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啊。
只是现在还不急,他不想因为一个将死之人哄骗她与自己发生什么,自然也不想让沈非衣抱着嫁人就必定要学习的思想,同他去探讨些天人合一的事。
于是沈裴只是轻笑,并不起接沈非衣的话,而是慢慢靠近了沈非衣,垂目道:“嫁衣还合身么?”
沈非衣仰头看他,给沈裴让了些位置,之后才点着头笑着说道,“是合身的。”
沈裴看着小姑娘后退让开后,才看到了那妆台上放着的凤冠,金色的丝穗从桌沿垂下,上头的红色润玉熠熠生辉。
沈裴垂眸看了一眼,一抬手拿过那凤冠,放在她的眼前,轻问道,“这凤冠试过了么?”
沈非衣摇了摇头,有些不解他的意思,“尚未,应当而是合适的。”
沈裴轻笑了一声,而后对着沈非衣招手,“过来。”
小姑娘一向听话,这便乖乖凑了过去,于沈裴一步的距离停下,男人空着的手轻柔地撩起她的青丝,将鬓边的碎发都拂在她的耳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为沈非衣带上凤冠。
头上的重量压的沈非衣下意识低头,便连忙抬手去拂,只是扶的地方正好是沈裴托着那凤冠的手。
她刚碰上,触到一抹温热,便想要收回手,可那凤冠实在是重,便只能覆住了沈裴的手。
“哥哥,太重了这个。”沈非衣蹙起了眉,有些娇俏的小女儿情态显露。
戴上凤冠后,那金色的垂丝穗极长,将沈非衣的脸遮在了里头,沈裴静静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和声道:“你且松手,哥哥为你整理。”
沈非衣闻言收回了手,一动不动,黑亮的眼珠向上看着,那眼眸灵动又可爱,像是生怕那凤冠从头上掉下来。
沈裴将凤冠扶正,又把那两侧缠在了一起的流苏仔细捋开,这才收回了手,透过那层遮面的垂丝穗去看沈非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