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蓝璎鬓边几缕细碎的发丝随风飘起,她的面庞洁白无瑕,眼神里有淡淡的笑意。
李聿恂望着自己的夫人,一时竟有些失神入迷。
他认真开口道:“阿璎,你远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许多,坚强许多。值此乱世,世道艰辛,你亦是让我李聿恂感到敬佩和无比惊叹的女中英豪。”
这般大肆恭维的一番话倒让蓝璎有些愣住,心里却是暖暖的。
梅城县处处都有朝廷和陈明楷的探子,两人不能多呆。
分别时,李聿恂提醒蓝璎,叫她一定防备着蓝衍,因为蓝衍在蓝溥病重之时就已然成为陈明楷的人。
过了大约半月左右,宋仝果真派了人来梅城县接蓝璎一家去北边。
来的人正是宋仝长子宋辰,不过两年的功夫,他已长成高大健壮的少年将军,性格豪爽,行事干练,蓝璎见了很是喜欢。
宋辰规规矩矩依照礼数郑重拜见郑夫人和蓝璎,然后坦坦荡荡说明来意。
“母亲在北边很是思念姨母,听闻蓝老先生不幸病故,母亲悲伤不已,更加挂念老夫人、姨母和弟弟妹妹们,日夜忧心以至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父亲大人考虑再三,这才让小侄前来接姨母一家去北边小住,也让母亲和姨母彼此安心。”
这番话自然是明面上说给那些旁人听的,蓝璎笑了笑道:“好孩子,你父亲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去北边一趟,路途遥远,不晓得这一路老人孩子能不能受得住呢。”
宋辰立刻道:“姨母放心,这一路无论是马车船只还是驿馆父亲都已着人安排妥当,必然不使老夫人和弟妹们受一点儿苦头的。”
蓝璎点了点头,转而试探着问郑夫人。
“阿娘,如今天气好,正适合出去走一走。你要是愿意,我们一家子就去北边住上一阵子,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也都不折腾了。去或是不去,阿娘说了算。”
郑夫人看得出蓝璎很想出去走一走,她心里琢磨蓝璎这两三年日子实在过得苦闷,难得宋仝夫妇专门派了儿子来接,趁机换个环境去北边散散心倒也不差,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数日后,蓝璎便带着郑夫人和三个孩子一家老小五口全跟着宋辰踏上去北边的路途。
走之前,蓝璎将这座百年的蓝家大宅托付给蓝衍,请他看顾。蓝衍不疑有它,只道老先生已故,平西王和富昌伯父子迟早要来祭拜,而且郑夫人和蓝璎是女流之辈,这座祖宅早晚还是要交到富昌伯世子蓝彦修手中,因此他也根本不愿随着一道去往北边,便干干脆脆答应留下来,也好为老先生守墓。
这一趟路途遥远甚过五年前从梅城县迁到京都,先水路后陆路,为了尽快将郑夫人和孩子们带到北边宋仝管辖的安全地域,蓝璎让宋辰带领队伍加紧赶路,不敢在某一地多耽搁。
一路往北,途中所见所闻无不让蓝璎感到触目惊心。
这两年她安坐家中,整颗心都放在自家小日子上,全没想到世道已经变得这般艰辛,无论是富庶的南方还是土地辽阔的北方,百姓的生活皆已穷困潦倒,苦不堪言。
永初三年夏,北方遭遇大面积旱灾加蝗灾,土地失收,灾民流离失所。
永初四年,朝廷削藩手段残酷,各地受牵连惨遭屠灭的人家数以万计,惨案频发。严酷压迫之下,一时之间匪盗四起,东西南北,遥相呼应,官府无力镇压,听凭壮大。
永初四年冬,南方暴雪,民房瓦舍坍塌无数,严寒之下,到处都是冻死饿死的贫民百姓,数量之多难以统计。
永初五年,这才刚开春不久,西北便又起了战事。
边地五城被塞外异族的铁骑所夺,西北边地驻军大量溃逃之后,异族铁骑在五城肆意烧杀掠夺,附近州府的民众心惊胆战之余纷纷举家逃难。
蓝璎一家到达寿州时,正巧听闻西北五城失陷的消息。
寿州离西北不远,普通百姓难舍故土尚在观望,而许多豪绅富户早已忙着转移家财,随时准备出逃。
南方的人在往北方逃,北方的人又在往南方逃,时局混乱,民心惶惶,天下动乱在即。
郑夫人不明情况,担忧北方也不安全,便劝蓝璎及时掉头回梅城县。
蓝璎拉着郑夫人的手,一脸坚定道:“阿娘,这天下就快乱了,我们一家人唯一的活路就在北方。因为宋大哥和晚凝姐姐在北方,那里才是最安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