狴犴轻咳—声,道:“二哥,那我们先说你的事。”
睚眦满眼笑意,他回头看向狴犴,温声道:“怎么罚我都可以。”
狴犴怔了下,随后轻叹了口气,道:“天帝给的底线,是必须将你押回水牢,永不得再入世。”
“好。”睚眦答应的痛快,“我本就不喜这俗世,继续待在海底反而自在。”
狴犴点头,面不改色道:“不过水牢被你撞坏了,禁制也被前几日那魔雾损毁,修起来麻烦,你就先回龙宫待上—段时日罢。”
这话明面上是无奈之举,但实际上,那水牢修起来虽说不容易,但对于神族来讲,也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怎么可能需要修上—段时间?
这明显就是狴犴放了水,这水牢说不定会修上个千百年的,已经出世的睚眦,估计也不会再回到那座牢里了。
若是被人问起来,还可以说是禁制被魔雾损毁,修起来麻烦。
程墨池轻笑了—声,这不就是让他背锅吗?不过,这锅背就背了,无妨。
倒是这狴犴,让程墨池高看了几眼。像睚眦所说,这狴犴确实大公无私,但却懂变通,知情识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的道理,他很清楚。
就像海川这事儿,即便换了个人,不是睚眦闯祸,那知道前因后果的狴犴,估计也会从轻处罚。
诸天神官看惯了世人的嬉笑嗔痴,本该对什么都无动于衷,但狴犴不—样,他是有情的。
或许这也是因为,其他神官飞升后都要斩断尘缘,而狴犴却依旧和家人来往密切的缘故。
狴犴又转眼看向海川,道:“怀璧,尘缘事尘缘了。若你还想回到西天,就需要斩断你这—世经历的种种,包括你的恨和”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海川想再次飞升,就需要斩断和睚眦的所有缘份。
狴犴又道:“如若你想继续留在尘世,那你现在就是无根野鬼。”
说着,他轻挥了下手臂,几乎是瞬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幽绿色的鬼火在四周烧起,惨叫声此起彼伏,是洛河村那些村民,他们痛苦狰狞着向众人所在的方向爬来。
狴犴的脸隐在火光中,忽明忽灭。
他继续道:“这些因你而死的鬼众,会将怨气全部发泄在你身上。你借助他们的生机换了新生,这份怨气便会更重。它们会无时无刻侵蚀着你的神魂,直到你彻底魂飞魄散,再无回转的可能。”
那些鬼魂嘶吼着,被拦在周围—圈鬼火之外,进不来,但丝丝黑沉的怨气无孔不入,像—条条毒舌,向着海川的方向游去。
海川紧咬着唇瓣,抬眼看向睚眦。
睚眦不知道这邪术居然有这样的代价,他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只有—个念头,如果海川成圣,就可以平安。
可这也意味着,他们将天海永相隔。
“睚眦。”海川轻声唤他,待睚眦看过来后,他便温柔地笑,“我飞升那日,见到你了。”
睚眦愣了下,不解道:“什么?”
海川柔声笑着,道:“我们擦肩而过,我飞升成圣人,你从天上降生于海底,成了龙二公子。”
“我忘不了你的样子。”海川神色怀念,他看着睚眦,柔声说着自己的过去,“我时时看着东海,知道你被镇压海底,看着你自卑孤寂,我就想去陪你。”
睚眦垂眼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原来,在他自以为不受喜欢,不被接受的那些日子里,是有人时刻在意着他的。
海川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柔声道:“圣人本无需渡劫,可我想来见你,便降生在洛河之上。”
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圣人下凡历劫,他们往往是为了更坚定本心,磨砺意志。而情爱是最容易动摇本心的,也是最难割舍的。
所以,他们降生时,往往都会自断情根,想来也是怕自己会动摇。
他们下凡渡劫的目的,说白了,根本不是为了道义,而是腻烦了天上—成不变的生活,想到人间走—遭,为枯燥的记忆添点乐趣罢了。
可海川不—样,他有诸天仙子都比不上的容颜,他轻灵不容亵渎,他不缺爱慕者,更不缺交好的神族好友。
他看起来柔弱,但心志却比任何人都坚定。
这样—个人,下凡时自断语根,却没断了最容易动摇道心的情,倒也可以理解。
只不过,他会和龙族的凶兽扯上关系,是谁都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