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她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穿着护卫服昂首阔步迈进酒楼里,站在桌上慷慨激昂说书的场景。
那会的她天真乐观的看待这个陌生朝代,认真努力的生活着,像个永远发光的小太阳。又哪里想得,在不久的将来,有人向她揭开了这个世界残酷的一角,让她逐渐看清这个世界不是桃花源,世上的人心也不都是向着光。
怨恨吗?以前深切怨恨过,可至此刻临死之际,好像不怨恨了,毕竟也都不重要了。
曾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在迷雾散去后,也渐渐有了当日的清明。她弯唇努力笑笑,此刻突然觉得,心里竟好似轻松了许多。
其实这般也好,终止于此也好。
那段时日于她而言是黯淡无光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沼泽中,身在沼泽,心也在沼泽,无法自救。她几乎是彻底迷失了自己,差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怪物。
她低眸去看自己的双手。
到这一步终止真的挺好,至少她的双手是干净的,没有染了脏污,染了无辜的血。
人活一生,她的确没能在这世间留下什么贡献,可好歹她对得住自己良知,没有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不必带着负罪感上路。
马车停下的时候,车里车外一片寂静。
透过窗牖,能见到厚重的宫墙与宫门,守卫的侍卫手持长戟岿然不动,肃杀之气无声弥漫。尚未走近,就能让人直观感受来自这个朝代最高权利机构的气势磅礴,威严壮观。
皇宫,她到地方了。
念头划过脑中时,时文修已经整顿好了情绪,撩了车帘下了马车。曹兴朝看着她平静坦然的模样,掏出令牌的手僵直而沉重。
时文修从他那接过令牌,提步欲走时,突然冲他问了句,见没见到曾经她尚在禹王府那会的模样。
曹兴朝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如实回道见过。
“你与那些护卫们去酒楼时候,遥遥瞧见一回。”
时文修就试着笑了下,比划着问他像不像当初的模样。
曹兴朝还在迟疑间,她就弯了眸,乌瞳灵动纯真,颊边酒窝隐现,笑容灿若朝阳。
‘像吗?’
她问,曹兴朝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用力点头:“像,很像!”
时文修前所未有的轻松,手握着令牌,就要往宫门处走去。
“夫……夫人。”
曹兴朝忍不住叫住了她,眼眶发红。
时文修停了步,回眸看他。
“您,可还有话要捎带给九爷?”
短暂的怔忡后,她似想起了什么,乌瞳里渐溢出了笑。
‘与他说,我其实挺喜欢看他当初,看不惯我,又弄不死我的模样。’
笑着比划完,她眸中敛了笑,认真看向曹兴朝。
‘告诉九爷,好好活着。还有,你也是。’
在她转过身毫不迟疑的走向那森然巍峨的宫门时,曹兴朝双膝重重跪下,双目含泪的冲她磕了个头。
来日九爷事成,他必定会兑现承诺,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