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不可以无本,还请皇后早日立下皇太子。”
元节未过,才出人日,朝堂上又响起了立储的声音,比之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枢密院上下都被彻查,架阁库里积年的文卷全部被翻出来,由御史台派吏五十人清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军政之事暂由兵部全权代掌。
立储与军政两件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被关联起来激烈交锋,几乎每一天都有官员因此被弹劾,九成以上朝臣卷入其中互相攻讦,最开始还留有余地,到后来全都下死手要扳倒政敌。
王妡端坐在御座上,每日看着底下吵成一团的朝廷股肱们,没有半点儿不耐烦。
“这难道不比瓦子里的戏文精彩?”
王皇后对左右说的话传到宫外去,大臣们有一个算一个要被怄出内伤了,朝堂上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不过私底下的动作还是不少。
罗仁作为清查枢密院的首要对象,近来是焦头烂额,他算不得谨慎,神奇的是,御史台查了他一个多月没有抓到大的把柄,不过不断被揪出来的小错却足够让人整日不得安生。
为此,他太常礼院的差事也受了影响,孟春耕籍这等重礼被王皇后交给了太常寺来主持,罗仁有心反对无力行动。
罗仁这里查出来的虽然都是些癣疥小事,然皇城司配合御史台神通广大地从这些小事挖出了好几桩大案,贪腐的、舞弊的、擅动礼器的种种,一批官员被撸,有人甚至流放三千里。
渐渐的,朝堂上的老面孔越来越少,职事的从差遣逐渐变成了本阶官,随着左槐出任尚书左仆射,尊为左相,在大梁闲置百年的三省六部慢慢重新运转起来。
众人这时才惊觉,王皇后在转移朝廷权力的中心。
原本朝廷以中书门下平章政事吴慎为首运转,现在变成了以尚书左仆射左槐为首。
王皇后以前撸蒋鲲那是下了死手,让蒋鲲进了台狱再无翻身的余地,全族被流放,门生亲故下狱的流放的,数都数不过来。后来手段变得温和了一些,没有人再被打到台狱里去,有些事情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其他不说,就说大理寺处理太后通敌叛国的案子拖拖拉拉,她只是申饬了几次,大理寺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她也没动他们。
谁知,“温和”都是错觉,是“温水煮青蛙”。
等快要被“煮熟”了反应过来,鼎里的青蛙自然要激烈反抗,想要跳出热鼎。
最先出问题的是供猃戎公主入梁后居住的养德殿的修整,采办木料没人负责,追究下去个个都说不是自己负责,不知道是谁负责。
之后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都是些不会伤筋动骨却麻烦无比的小处出问题。
双方就这么比着耐心,看谁先熬不下去。
“吴公,这样下去不行哪。”阮权愁眉不展,枢密院如今被翻了个底朝天,事务都移到兵部去了,他无事可做,整日提心吊胆,人都快出毛病来了,“我觉得,我们要给妖后下个狠药才行。”
吴慎沉思不语。
罗仁点头赞同,他如今跟阮权一样,无事可做。
瞿纯仁物伤其类,先是阮权,再是罗仁,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他,就连吴慎,在左槐出任左相后也隐隐有了被架起来的架势。
“去岁左槐还对我等露出交好之意,原想王准退下来,妖后断了一臂,左槐成不了大气候,没想到……”瞿纯仁把腿上衣摆都握皱了,不甘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倒是我等小瞧妖后了。”
几人面面相觑,罗仁试探着问吴慎:“难道我们真只能等猃戎公主入朝那时候?吴公,常山长公主毕竟是一介妇人,非是我不信她,只是这样总归太过冒险,弄不好,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阮权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兵权被妖后牢牢握着,我等压根儿无法插手,财权被分散开,刘敏那厮……我都不稀得说他,见风使舵的小人一个。”
“支持皇四子对刘欲讷肯定更有利,若是你,你怎么选?”罗仁问阮权。
阮权避而不答:“现在最重要的,是清君侧,诛妖后。”
“吴公?”瞿纯仁唤吴慎,想让他表态。
吴慎揉了揉眉心,终于说话:“为今之计,只能下猛药了。先立皇太子,确立了正统,咱们才有大义。”
“那……”
“王确。”吴慎道:“我不信妖后不会护其父,只要能让妖后乱了阵脚,咱们就有机可趁。”
其他人听了这个名字,都是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