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以后宫之身权倾朝野的人,够狠毒。
“臣怕辜负了娘娘的期望。”常山长公主不情不愿跪下。
王妡站起身,慢慢走到常山长公主面前,垂眸看她,“我还在闺中之时就常听人说起,大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官家爱之宠之,若你是男儿身,这皇位怕就是你的了。”
“臣,不敢。”常山长公主说道。
“你说不敢,倒也没说假话。”王妡道:“你们萧姓的,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没有血性,不堪社稷。”
常山长公主垂头盯着面前王妡的裙摆,藏在衣袖中的手死死握紧,不这样她怕她会忍不住暴起掐死王妡。更怕的是,她掐不死王妡,他们一家今日殒命天启宫。
“萧珩口口声声跟我说,他要杀了太后,为他的母妃报仇。我把他送去东都,大半年了,太后还活蹦乱跳的,他这血海深仇也不过尔尔么。”王妡从常山长公主身边走过,踱过湛驸马,停在湛旼面前,“欺善怕恶,莫非是你们生就带来的?”
“常山。”王妡又走回到常山长公主面前,“萧珩得势时,你投向萧珩。眼见萧珩不行,你转而投向萧珉。萧珹你也交好。见风使舵,左右逢源,你们萧氏皇族可少见你这样的人才。”
“臣当不得皇后如此夸赞。”常山长公主说。
王妡道:“太后当年夸你:论审时度势,常山认第二,这京城没人第一。”
这句话太后可不是夸,而是讽。
“有所为,有所不为。”常山长公主忍无可忍,抬头盯视王妡,“我即便是一介女流,亦知何为气节。臣后宅妇人,担不起皇后给予的重任,皇后另觅人选吧,相信朝中总有那不知气节为何物之辈。”
到了这个份上,常山长公主也不怕王妡责难。她们本就是不同立场的人,你死我活的事情,双方都心知肚明。
再者,常山长公主也不信王妡真敢对她怎么样,她可是先帝长女,在朝中也还是有几分威望的,她不信王妡不忌惮。王妡要是不忌惮,岂会拉拉扯扯这许久,变着花样威胁她,早就下诏强令她了。
常山长公主胸有成竹,不怕王妡刁难,这天下到底姓萧,王妡一时得意,她不信她能一辈子得意。
“后宅妇人?”王妡轻笑一声,旋即一颔首:“那行,就不用你这后宅妇人。”
“传黎一凤。”王妡负手离开西偏殿,回庆德殿正殿,到了门前,回身对常山长公主一家说了句:“还愣着做什么,随我来吧。”
回到正殿,王妡坐于御案之后,常山长公主被赐了座,湛驸马和四个孩子没有资格,更没有荣幸被赐座,都站在常山长公主身后。
黎一凤已经下值了在家中吃饭,接到宫里传召立刻把碗筷一放,骑上马火速进宫。
“哎哟,黎舍人,您可总算到了。”贡年的徒弟蔡河等在玉华门接人,见到黎一凤嗨一声拍了下大腿,“殿下等了许久。”
黎一凤拱了拱手,跟着蔡河快步走在宫廊上,低声问道:“蔡公公,殿下召见所为何事?”
“不敢当您一句‘公公’,叫小的小河子就行。”蔡河事先得了师父的吩咐,说道:“殿下召见长公主,嗨哟,长公主几次三番顶撞殿下,您待会儿进去可别随便出声。”
“多谢蔡公公提点。”黎一凤悄悄将一个荷囊塞到蔡河手里,蔡河假意推脱两下,收了。
黎一凤一路疾行,边思考着皇后召见常山长公主的目的。
常山长公主是先帝长女,母家虽然不强却也有些个名望,毕竟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儿,先帝对她颇为偏宠,在皇亲宗室里,常山长公主威望很高,在朝中也是有几分威名的。
听说官家对这位长姐也是十分敬重的。
若是这样,那皇后这次召见常山长公主,估计是冲着北宫的官家了。
想也知道北宫那位怎会老老实实“养病”,定然是在谋划着如何杀回天启宫。
先帝第三子、东都行台尚书萧珩远在东都,领着一个只有名头好听的虚职,无兵无权无钱,对官家来说是半点儿用处没有。
先帝第二子、德阳王萧珹被软禁多时后领了个将作大匠职,整日里沉浸在营造之中,像是归顺了皇后,官家疑人不用是情有可原。
那京城的皇亲宗室能为官家所用的,一个手就能数得出来,常山长公主就是其中之一。
黎一凤大概明白了皇后的用意,进了庆德殿向王妡请安,目光在常山长公主一家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湛驸马身上。
这位驸马爷当年以探花挂于金榜,在琼林宴上一首诗惊艳四座,被常山长公主一眼相中尚了主,此后就泯然众人矣。
“拟旨,常山长公主驸马都尉湛玠差遣皇城司法司使臣,彻查罗康顺、傅育宁等人私窥圣躬一案,限期十日破案。”王妡道。
黎一凤笔走龙蛇旨还没拟好,就听扑通一声和吱呀一声,他抬头——湛驸马跪下了,常山长公主起身了。
罗康顺就是西偏殿里那个伏趴的血肉模糊的人,湛驸马的“同乡”。
傅育宁是与罗康顺暗中联络之人,给常山长公主与北宫传递信息,他们联络并非直接见面,而是中间转了几道手过了三四人。
王妡她……王妡她竟连傅育宁都知道!
常山长公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王妡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