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将士的庆功宴就与除夕宫宴一道办了,今年年景不好,明年会更加不好,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当然,皇后体谅百姓疾苦,主动削减皇室用度,这等心系天下的恩慈之心必须好好宣传一番。
回到宫中,王妡先后召见了此次回京的功臣。
黎一凤与潜伏西骊的一干探子只剩下十人从玉庆府脱身,由德安军护送回京,黎一凤从离京前的绿色官服换成了绯色官服。
“黎卿平安归来,我心甚慰。”王妡在庆德殿召见了黎一凤。
当初她要派人去西骊,在机速房落灰的卷宗里翻出了一份陈年卷宗,得知了黎一凤此人。
一问,才知潜伏西骊多年刺探出许多重要情报的功臣回来,被打发到皮剥所领了份闲差。
没有褒奖,没有升官,甚至被同僚排挤。
盖因卷宗当时记录了一段话,言黎一凤曾与西骊右相叶里移相交莫逆,同出同食。
“殿下天恩浩浩,臣能平安归来,全有赖殿下精密部署。”黎一凤叉手作礼,微微躬了身子,真情实感道:“臣叩谢殿下大恩。”说着,跪地。
他是真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已经做好了把命丢在西骊的准备,他已经圆满完成了皇后殿下的交。
他不怕死,只是遗憾死在异乡。
谁曾想到,皇后殿下如此大手笔把玉庆府炸了个人仰马翻,救出了一些有暴露风险的探子。
黎一凤再入西骊时已经算不得探子,他为间者,本就该为自己效忠的信念倾尽所有,不敢奢望能再度全身而退。
“回来了就好,平身吧。”王妡道:“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既然回来了,便留在京城。你是想再回枢密院,还是去中书?”
中书?
中书门下吗?
黎一凤在心中立刻过了一遍中书门下如今的情形。
为首的吴慎明显是皇党,但某些举动又透着暧昧;为辅的左槐与三司的王准交好,然并不能简单归结到后党,他的立场仔细追究起来,竟是几方都不挨。
却是这样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皇后现在往中书门下安插亲信恐怕并不能得到很好的效果,反而会弄巧成拙。
王妡没等黎一凤自个儿在那里分析出个因为所以,道:“枢密院都承旨,或者中书舍人,好好想想去哪里。”
枢密院都承旨,枢密院属官之首,掌承接、传宣机要密命,通领枢密院书房公事。
在如今枢密院一堆“权枢密使”以及被这些人分别夺了权的枢密副使的情况下,枢密院都承旨有品阶、有实职,“权枢密使”们和枢密副使也不能指手画脚。
中书舍人,在前朝为掌侍奉进奏,参议表章。凡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皆按典故起草进画;既下,则署而行之。
到了大梁,中书舍人变成了无职事,为文臣的寄禄官阶。
皇后既然说出中书舍人,且是与枢密院都承旨一起,让黎一凤选择,就必然不会是想将黎一凤闲置起来。
再联想到复起的“给事中”,黎一凤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禀殿下,臣多年未在枢密院点卯,如今回来,恐怕许多人都不认识了。”黎一凤没有太多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枢密院都承旨权柄的确是大,但比不上中书舍人为近臣。
皇后复中书舍人分明是要废知制诰,将朝中的格局进一步打乱。这是跟在皇后身边,将来……才真正有登阁的希望。
王妡不意外黎一凤的选择,但凡不是蠢的都能看出她的用意,她在此时释出信号,就等着某些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