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庭在厨房逛了一圈,菜都是家政阿姨刚买的,很新鲜,青翠欲滴,但沈元庭没什么食欲。他本想热个吐司凑合一下,但记起颜昭的叮嘱,还是撒了一把面条,放了一大把青菜下去。
外面开始下雨,风很大,雪饼怕雷,不安地缩成一团,旺仔陪在它身边,给它舔毛。
沈元庭开了电视,给旺仔放动画片,自己捧着一本书看。
十分钟过去,沈元庭怔了证,重新去看刚才瞄过的那段,却发现自己对那段文字毫无印象,第二次看,也无法从中提取出有效的信息。他仿佛突然失去了阅读的能力,那些方块字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墨色的印记。
沈元庭干脆打开手机,去看微信,从末尾的一条一直往上翻去,直至顶点。他又打开短信箱,里面有很多条信息,每一条都来自同一个人。他不愿意删掉颜昭的任何一条消息,哪怕只是一个“哦”或者“1”,那些不得不舍去的,都被他备份起来。
信箱的最后,是颜昭给他发的第一条短信:
【我朋友说在某小区垃圾桶附近见到了一只长得很像旺仔的猫,但是他不记得小区名字了。】
拙劣的谎言。
无论是过去的、还未和他真正见过面的沈元庭,还是现在的、已经和他度过了上百个日夜、甚至今后还要和他度过上千上万个日夜的沈元庭,都能一眼看穿其中的漏洞。
沈元庭想,有这么久了吗?那个雨夜好像还在昨天,又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沈元庭盯着那条短信发了一会儿呆,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他想起阳台上还放着一盆花,是颜昭去剧组的前一天刚买的。他说这花娇气得很,只有沈总这样细心的人才养得活,叫沈元庭看好它,回来要检查作业。
沈元庭猛然站起身,冲去阳台抢救那盆植物,花盆都被吹倒了,花蔫哒哒倒在地上,半死不活。
沈元庭把花移到室内,打算谷歌一下怎么抢救这花,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最新的一条推送。
x城,山体滑坡。
沈元庭面无表情地点进那条消息,新闻仅短短的百来字,内容粗略,只说遇难者里有当红明星,正在x城人民医院抢救。
他关了消息,调出通讯录,颜昭的名字前有个a,所以他永远排在通讯录第一位。他给颜昭打电话,打不通,连让他等待的嘟嘟声都没有,机械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元庭没有一丝犹豫,抓起沙发上披着的外套,给李秘书打电话:“给我订飞往的x城的最近航班,没有半小时以内的就去找航管局报备,对接x城机场。”
窗外一片黑暗。在飞机上,他恍惚间闻到icu内的奇异气味,他对这个缩写的唯一回忆是躺在病床上的虞薇。
那时候他不明白虞薇为什么要跳楼,但是他猜到了虞薇很痛苦。他曾经在半夜见到过虞薇,女人坐在客厅里,点燃打火机,烧掉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她发现了他,然后对他招手。奇怪的是,那时候的虞薇还没流露出一点复仇的欲望,但是沈元庭却不敢靠近她,或许是照片上烧的火太灼人,虞薇的眼底仿佛也燃着地狱的火光。
飞机落地后,他立刻赶往了医院。x城实在太偏远了,越落后的地方,现代科技手段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少,更别说是个连wifi都没普及的地方。
他没有忘记给颜昭打电话,只是回应他的还是那个无情的女声。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天气预报从未准确过,说好的半个小时的雨,竟然下到现在还没有停。
路上很暗,路灯都是坏的,医院外是一方砖砌的围墙,刷的白漆,上面布满了小广告或者孩童的涂鸦。
哗啦一声,泥水溅起来,他又踩到一块坏掉的地砖。
视线的末端,出现了一盏孤灯,照亮了唯一的入口。
他如扑进蛛网里的飞蛾,带着一腔孤勇,扎进了这一道狭窄的,幽暗的灯光内。
昏黄的灯光被雨润得模糊,影子也被雨切割成无数个碎片。恍惚之中,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青年车撑着伞,穿着他强硬塞进行李箱里的牛仔外套,面容被光线照得分外地温柔,像是暮春的风。
颜昭:“……”
颜昭:“???”
我幻视了?
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眼前的身影,确定关系后,沈元庭很少搞突然探班surprise,因为突如其来的出现只会给颜昭的工作造成麻烦——虽然他也乐意处理。
颜昭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偶尔进城一趟,饱暖思淫欲,产生了幻觉。
然而落在地上的伞,和那个湿冷的、实实在在的拥抱却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什么狗屁幻觉。
他回抱住沈元庭,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男人的手收得很紧,快把他的腰给掐断了。
颜昭安抚地摸着他的背,像摸猫一样,顺着脊椎来。
等到对方如鼓点一样的心跳逐渐变得平缓,他问:“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说一声?”
沈元庭说:“我打不通你的手机。”
“啊?”颜昭摸出手机,发现的确是关机了。他长按开机,屏幕亮了几秒,警告没电后,自作主张地关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