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韶还是宁天师的时候,几乎从来不做梦,如今也许是魂体有损,或者这具身体残留的一些因果残思,总之,他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不是上次梦里的虚无,这次他像是附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只能通过此人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个喜欢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沉默冰冷,但是应该很强,来见他的人全都战战兢兢,连抬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宁思韶没听过男人的声音,他住在小院子里不曾出去,也不说话,每天只是坐在院子里的树下面,冷冷的看着墙上的一撮草,直到有一天几个白胡子老来到院子里,告诉男人,他该上路了。
宁思韶心中不悦,这几个老头理所当然让男人去死的语气,和前世非要弄死他的那几个老头简直一模一样,让他心生戾气,恨不得立马夺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把几个老家伙魂体抽出来用真火炼上七七四十九天。
然而他如今像是在通过第一视角看电影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的发展,什么都做不了。
男人毫不反抗的跟着几个老头离开了小院子,坐马车赶了三四天的路来到一座山上。那些人用朱砂在他身上画满了诡异的花纹,然后在一个上弦月的夜里,把他带到了山顶的一座祭台上。
自始至终,男人始终没有反抗,只是沉默的顺从那些老者的要求。
宁思韶看不到男人身上完整的花纹,但是从他偶尔在男人胳膊上看到的花纹推测,那些老东西分明就是想把男人的神魂彻底燃烧,让他魂飞魄散。
宁思韶:!!!
他觉得自己要是个气球,肯定已经被气炸了,这家伙明明实力强横,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简直是脑子有病。
坐在祭坛上的一刹那,月光洒在男人身上,他喉中发出一声闷哼,仿佛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而此时的宁思韶,竟然也感觉到了那股让他的魂体灼热难耐的热意,他心中一惊,难道……这不是梦境?!想到这个可能,他再也忍不住,奋力往外挣扎,好不容易活下来,他万万不能和这个脑残一起被弄死!
强烈的求生本能夹杂着憋屈和愤怒,让宁思韶第一次冲破束缚,离开了男人的躯壳。他本想立即从祭坛里冲出去,却在回头的时候,看到男人睁着眼睛,在愣愣的看着他。
宁思韶第一次看到男人的正脸,他长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又被画了满脸红纹,看起来有些诡异,但那双明亮无垢的眼睛却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这人八成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所以才被扔在这祭坛上献祭神魂也不知道反抗。
宁思韶犹豫了一秒,开口道:“你跟我离开这里。”
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傻子能听他的话吗?啧了一声,他飘回来想拉男人的手腕,却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只是个魂体,根本碰不到人。
此时祭坛上的阵纹开始发亮,宁思韶魂体感到一阵刺痛,他不敢再耽搁,立即冲了出去。就在他想回头再次尝试把那傻子给叫出来时,却看到傻子趴在祭坛上,指甲死死扣着祭坛上的花纹,想要爬出来。
然而这处祭坛上的阵法是专为他所绘,又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逃脱。
宁思韶看到傻子身上的花纹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崩裂开来,几个呼吸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然而自始至终他仿佛没有痛觉一样,只是死死盯着宁思韶,用尽力气往外爬。
最终,在祭坛彻底开始燃烧之前,傻子从祭坛上翻滚下来,只在上面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随即一声巨响,祭坛彻底炸开,冲天的火光几乎淹没了整个山顶,宁思韶只看见傻子扬开黑袍朝自己扑了过来,替他遮住了火光和热浪。
猛地从梦中惊醒,宁思韶看着窗外微亮的天空,呆愣了一会儿,缓缓叹了口气。
他起身推开门想倒杯水,却看到有个人影站在桌子前面一动不动。
“小牧?”宁思韶喊了一声,那人影立即摸索着打开了灯。
牧南星穿着睡衣,有些长的头发耷拉下来挡住了他额头,他手里端着杯水,问道:“宁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看到牧南星眼睛的一瞬间,宁思韶脑海里闪过梦里傻子的那双眼睛,随即摇摇头甩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道:“我出来喝水,怎么,睡不好吗?”
“没有,我睡得很好,只是做了个噩梦……”牧南星小声道。
宁思韶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手上绑着的布条,还是当初他在医院时画的那张镇煞符,只是如今布条上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这布条没用了,我画了几张镇煞符你先带着。”宁思韶带着他来到书房,拿出几张符递给他,“若是发作了这几张符还能挡一挡,至少能撑到我赶到你身边。”
牧南星乖乖点头,小声道:“谢谢宁哥。”
宁思韶笑着揉揉他的头:“快回去睡吧。”
牧南星再次乖巧应了一声,拿着宁思韶给他的符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后他把符纸举到面前,鼻尖轻轻蹭过上面每一道纹路,脸上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早上吃饭时,一直玩手机的木元嘉突然张大嘴巴,叼在嘴里的吐司顿时掉在了他腿上。
“牧凯乐那个家伙出车祸了!”他赶紧把新闻递给宁思韶,“我去,这就是现世报吗!”
宁思韶皱眉接过手机,看着木元嘉那个群里的消息,牧凯乐和一个叫杜鑫的半夜在郊区飙车,最终一路撞了几根电线杆,车子都不成样了才停下来。
两人至今躺在icu昏迷不醒,情况十分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