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智为低沉道:“现在脐带血用不了,她的病也治不好,左右都可以一直保外就医,刑期长短并不重要。而孩子是必须要各归其位的,且宋芳裕敢做这种事,我们要让她得到制裁,那就必须揭开这件事。”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钟纭泪眼朦胧。
“我的打算是,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芊堇谋杀瑟瑟未遂,就让她受到最公正的惩罚,让她得到教训。”
虞智为又揉了揉额角,疲惫道:“我也不是说彻底不再管芊堇,给她办好保外就医,我们依然给她最好的医疗资源,等刑期满,再把她放到别的城市治疗……她的后半生,我们依然负责,但,不能是以我们女儿的身份。”
钟纭听着,看着丈夫的目光微颤。
她忽然崩溃了,有些歇斯底里道:“你怎么能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芊堇的事?你怎么能对她这么无情?她生着那样的病,她知道错了,她刚才都要跳楼了……”
虞智为被指责得心脏微缩。
他又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对宠爱了十八年的女儿做这样的决定,怎么可能不难受?但他同时也不是傻子,他不能让感情欺骗自己的双眼和理智。
“她是假做轻生,以逼迫我们,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
“……”
虞智为叹气。
他这么些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在病房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摘去了对小女儿的滤镜,开始拿在商场看对手时的目光去观察她。
是以,他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虞芊堇自以为隐藏很好的算计,她的一举一动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每一句话暗含着什么引导意味,他都一清二楚。
看着曾以为单纯天真的孩子,在他面前努力耍着蹩脚的手段,他不由得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虞智为相信,妻子也看出来了。
只是她自欺欺人,还在逃避。
他看着妻子,认真道:“小纭,我知道芊堇是你亲手带大,你对她的感情,甚至比对阿珩还要多。我知道,你一时很难割舍,但是……如果你站在瑟瑟的角度考虑一下呢?”
钟纭霎时目光闪躲。
是啊,从刚才开始,她就一句也没提过宁瑟瑟,她下意识去遗忘她,去忽视两个孩子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那是一条命。
而在丈夫的明示下,她终于不得不去思考,站在宁瑟瑟的角度思考。
钟纭想着。
宁瑟瑟以往在乡下,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最初来到沅城,来到虞家时,她虽然有些怯怯,还带着爷奶去世带来的伤心,但不难看出,她在乡下过得很好,眼睛是明亮的,性格是淳朴的。
她应当没在乡下受过什么委屈,来了虞家之后,虞家供着她上学,管着她吃穿,让她冷暖不愁,也没有亏待过。
一开始两个孩子关系很好,走到哪里都要黏在一起,芊堇还让她和自己睡一个房间,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明里暗里还欺负过芊堇好几次,在那时候,她也是没受过委屈的。
只是再后来,芊堇生病了……
芊堇原先应该也没有动过那么极端的念头,只是生病后才有的。
那次被推下泳池后,瑟瑟确实吃苦了,差点没了命,但在那之前,她还是顺风顺水的,不过是没有虞家小姐的生活条件而已,作为普通人,她过得还算不错了。
只有那一次……就不能弥补吗?
钟纭想着,心渐渐静了下来。
她看向丈夫,带着最后的希望道:“做亲子鉴定,确定一下再说吧。”
“……”
虞智为深深、深深地望她一眼:“好。”
卫生间。
虞珩埋着头不断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恶心感却直冲大脑。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浑浑噩噩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怔怔然,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