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处是哪呢?
富豪,世家,盐商的农庄。
这些流民拖家带口有老有少,整合度低,编不进私兵营,但是能吸收进农庄里。第一年只当赁户,第二年第三年就会被逼着只能卖了自己才能活下来。卖身契一签,一家三代人乃至四代人五代人都会成为庄奴,永世不出。
守城将都受了人家的好处,只要看见流民过来就紧闭城门,再把人打发到各家庄子上,如此,城里城外两相安。
可惜这次不成了,流民们一路行来,对于各家庄子上的事门清儿,便是背着锅粮行囊跟着走上几百里路也不愿做世家的庄奴。
不让进城就不进城,大家伙儿就在城门前安营扎寨,挖坑垒灶,取水烧火,熬粥做饭,喧喧闹闹热热腾腾。把个城门前挖的坑坑洼洼,烧的火焦火燎,围的水泄不通,还在左右两侧各挖了个大坑,铺了木板,用稻草篱笆围起来做了茅厕。
流民进不了城,城里百姓也出不了城,城门守卫黑着脸回去禀报,之后城卫军过来走了一遭,流民既没作乱也没闹事,只是聚众围城而已,也犯不上动刀兵,同样黑着脸回去了。
三天后,城里传了话出来,只允两千人入城,城门关闭之前必须出城。
流民中三十多个团头过来问青岚,这城应不应该进。不是他们太过小心,而是二千人进城,不定是羊入虎口,万一刚入城就给人逮住强逼着签了卖身契,这要上哪说理去。
青岚说:“先别急,明日咱们几个先进去探探情况,出来再作打算。”
隔日入了城,就听了一耳朵惨绝人寰之事。杀子夺妇杀父夺女杀夫夺妻这种事,隔几天就要发生一起,而整个扬州城的人们却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反而会兴致勃勃拿来当茶余饭后的闲谈。
也是在一刻,青岚发现,整个江南似乎成了一个畜养圈,所有民众都只是世家养在圈里的羔羊,想什么时候宰就什么时候宰,想怎么宰就怎么宰,没有人意识到,这些羔羊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世家富豪不把平民当人,而平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要祸事没有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就能乐此不疲的闲谈各种别人家的悲惨事情。
自己还没觉醒,别人要怎么救?
或者说,他们需不需要人来救?
青岚拍着脑袋瓜子,有点儿麻爪,等会儿哈,先想想,想想鲁迅先生,再想想李大钊赵一曼夏明翰……人家有无数不具名的同志呢,自己就一个人,就,有点儿搞不过来啊!
解放人民,首先要解放思想,这些人的思想,大约一时半会解放不了。他们并不渴望自由民主平等,他们只渴望富强,又富又强,家里能使奴使好婢,财宝无数,最好也有个大田庄,庄里养一群健仆,没人敢欺负他。
初中生青岚突然迷茫了。
等着出城的时候一直恍恍惚惚,走到城门前才发现,怀里多了几个铜板并二个粗粮馒头,也不知道是啥时候被人塞进来的。
是要做些事的,但青岚不知道她该做什么丶又该怎么做,她既没头绪又没经验,想想就挺愁人。
流民之中也有读书人,青岚就想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建议给她。
几个老先生苦笑着摇头:“女公子有圣人之心,可这事,圣人亦不可办。是那世家豪强没有读过圣人书,不懂仁为何意吗?非也。江南文风盛极,历届科考首榜和前茅皆出于此地,世家藏书更甚。江南学子胸藏乾坤,文章锦绣,制学为官皆比旁人玲珑通透。本地情景如何,他们如何不知,可没人敢碰触世家余威,是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触碰的庞然大物,轻则伤,重则死。圣人言,圣人心,于此无丝毫作用。女公子啊,圣人之仁不在书里,而在人心。心无仁义,纵读遍天下群书又有何义?我等非是无有悲悯之心,就是江南此地,陈疴如此,固疾难医,病在心腹,不可动呐。”
青岚懵懵的说:“那就……没办法了?就……稍稍改变一点的办法都没有?”
几个老先生对视了一眼,略有些为难的说:“办法嘛,也有,只是没人能办到。”
青岚顿时精神一振,伸着脖子问:“什么办法?”
“五十万大军压境,将世家富豪全部铲除。”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