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直白了点,赶紧又补救:“这些年,姐姐她一直在念叨着你。她说,如今人大都已经聚齐了,就差一个你了。现在既然上京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你难道还不打算走?”
月姐儿笑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些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去。但他离开后,必然会有新人出现,顶替他的位置。现在不就是如此?”
她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会回去了,永远不会。
荣王深吸口气。“也对。你好容易才在钦天监做出了一番名堂,马上太子也要登基为帝,你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都得以回报。接下来,也该是你享受你的劳动成果的时候了。”
“不,话不能这么说。”谁知道,月姐儿一脸认真的纠正了他的说法,“我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马上太子登基,建业太子血脉继承大统,这其实是上天冥冥之中早就定好了的,我不过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推波助澜了一把,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功劳。我也不会因此就居功自傲。”
荣王一怔。“是这样么?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现在天道虽然已经回归正轨,但之前几十年的动乱下来,天下还是留存下了许多漏洞,那都需要有人去一一补救。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那些。”月姐儿淡声说。
“你是说,你接下来还要到处去东奔西走?”荣王当即脸色大变,“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月姐儿问。
“你都已经为了我们付出这么多了,现在你也该歇歇了!”荣王低呼。
“可是我还不想歇。”月姐儿笑说。
荣王一顿,他慢慢的眼眶红了。
“就为了那一份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回报的情意,你何苦付出这么多?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要再付出了。不然,我心里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你了。”
“你不是说了以后就会留在两江省不会上京了么?那么以后我们应当不会再见面了,那就谈不上面对不面对一说。”月姐儿笑说,“更何况,我这么做也不止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王妃,更是为了我自己。余生慢慢,我总要给自己找一个打发时间的事情去做才行。”
“打发余生的事情有许多,你何苦……”荣王想说点什么,可终究还是住口了。
月姐儿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她又笑了笑:“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我已经认了。而你的命就是安享晚年,好好和你的王妃相守到老。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过得好,这个你应该知道。”
荣王别开头。
“我当然知道。”他瓮声瓮气的说。
月姐儿颔首。“既然如此,那这一面过后,我们就此分别吧!荣王妃她也为你付出了许多,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这也是你欠她的。”“我知道。她是我的妻,我肯定会和他携手终老。”荣王连连点头。
可是你呢?他很想这么问,可话到了嘴边,他死活问不出口。
月姐儿含笑点头。“那就好,我心满意足。”
说罢,她就转身施施然离去。
荣王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徒劳的伸手想去拉住她,可胳膊伸到一半,他就伸不出去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挽留他?
就算孙子马上就要当皇帝了,可他依然没有能力、也没那个资格挽留她。这一生,他们注定互相错过。
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她的身影离去,然后把这一道窈窕的倩影深深的映在脑海里。
只是两个兀自谈笑自若的人并不知道,四周围已经有人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了。
一直到月姐儿离去,太子才转向正低头拿帕子擦着眼角的荣王妃:“吴监正向来很有分寸。奶奶,您可以放心了。”
“我从没有不放心过。”荣王妃抬头浅笑,“吴监正是个好人,你爷爷也是好人。这两个好人彼此真心相许,却不能相伴终老,就给了我一个捡漏的好机会。当然,我也是个好人,所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王爷,让王爷晚年安心,也让她安心的在外做她的事。”
这话叫太子那张俊雅的面孔都纠结成了一团。
毕竟是从小养尊处优、顺风顺水长大的孩子,后宫之中也只有女人为他吃醋,从没有他为了哪个女人魂牵梦绕的时候,所以对这么复杂的感情他理解不了。
荣王妃见了,她又笑着拍拍孙子的手背。“这种事情你不经历才是好事。你马上就是当皇帝的人了,后半辈子的苦头还不知道有多少,诸如这等情伤还是能不经历就别经历了。”
“哦。”太子颔首,他再看看那边依然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荣王,“咱们要过去把他叫回来吗?”
“不用了,让他再站会吧!反正最终他还会回到我身边来的。”荣王妃笃定的笑说,而后就转身慢慢的走了。
太子连忙跟上。
却说月姐儿在和荣王分别后,她拐个弯,再往前走了不到二十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跟前。
“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平王沉声说。
“哦。”月姐儿点头,眼中并不见多少惊慌。
平王抬起眼看着她。“每年的那几日,你总会一个人彻夜在高台上修炼,其实你并不是在修炼,你只是在想他吧?”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不要多问。”月姐儿低声说。
“我不管,我就要问,我就要问!”一向懂事听话的平王现在就跟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死活拉着她的胳膊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