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叹了一口气,倾身取来纱布,将伤口处理仔细地处理干净,为对方熟练地包扎起来。
姚雪将纱布的末尾系成一个漂亮的结,抬起眼睛望向秋辰。他见秋辰紧紧抿着嘴,垂着眸一言不发,便捏了捏对方的手指,放软了语气道:“方才是我不好,是我太急了。但是,秋子吟,你不能有事瞒着我。我……我担心你。”
秋辰把手默默地从姚雪手中抽了出来,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我真没炼蛊,只是有一些特殊的药材需要处理。你怎么就是不信我?我的身体,确实是经不起蛊虫的折腾了。再者,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再为我担惊受怕?”秋辰抬起手按了按眉心,顿了一顿,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道:“长舒,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姚雪最后只好走出屋来。
他见秋辰一副苦闷的样子,又不愿意同他说,只觉得心里也越来越烦闷。用人血做药引的东西,定然不是什么温性的药物。姚雪想到这儿,心中的不安便越发浓重。
……
游弋一大早便被叫到了戚喻的住处。
他这些年来作为戚喻的心腹,从来都是随叫随到。戚喻对他有救命之恩,还赐予他救治眼疾的解药,游弋对他向来是十分感激和尊敬的。
游弋推开门走进屋中,戚喻刚刚穿戴整齐,他将房中服侍他的人赶了出去,起身走到柜子前,伸手从最里面的夹层中取出一个小瓶子。
游弋听见对方朝他走近,才堪堪转过身来。戚喻这些年来对他十分信任,有些事对他也并不避讳,但是游弋还是时常觉得有些难堪。
戚喻并未注意到游弋的这番心理,只是将那个小瓶子递给他,吩咐道:“寻个机会,将这瓶东西放到那个皇子的饭食里。”
游弋仔细将瓶身打量了一番,又打开盖子闻了闻,有些不解道:“您……您要给他下毒?”
戚喻似乎心情不错,点了点头道:“务必掩人耳目,做得自然些。你办事我放心。”
游弋望着手中的药瓶,面上略微有些迟疑:“……这是哪一种毒?致命么?”
戚喻听到此处,眼睛一眯,微微不悦道:“你今日的问题,有一点儿多啊。”他抬眼将游弋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只是道:“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我不养满嘴废话的下属。”
游弋最后只得应承下来,讪讪地退出了屋子。
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有些烦闷地坐在院中沉思。
在过往的许多年里,游弋为戚喻办过不计其数的差事,也杀了许许多多对方命令他杀的人。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犹豫了。
秋辰的长相万中无一,游弋承认自己有私心,他最是偏爱容貌绝色之人,不愿看到他们受苦。可是他也在心里知晓,自从他在烟阳看见姚雪的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便悄然改变了。
游弋当年被戚喻捡回来的时候,双眼被毁,记忆也有损。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对过往的经历一无所知。这许多年来,戚喻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从来没有过半分异议。可是最近他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原本被深深掩盖住的东西,就要水落石出了。
游弋无边无际地想着,抬眼望见地上的麻雀正在啄食着一条小虫。他心中微动,把那个小药瓶的盖子打开,将瓶身微微倾斜,滴了一滴药液在那条小虫上。
麻雀很快将小虫吞了下去。过了片刻,那麻雀便突然倒地,紧接着,从它的全身渗出了黑色的血。那些黑色的血似乎有腐蚀作用,甚至将青石地面都烧灼出一块黑斑。
游弋见状,不禁大骇。他心知戚喻心狠手辣,可是先前对方从未给过他这般手段酷烈之物。游弋盯着地上的那一滩黑血,在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随之而来的便是猛烈的头痛。与此同时,他的一双眼睛也疼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
游弋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怎么了,他只觉得全身疼痛地难以复加。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慢慢地挪到了庭院正中的那棵树下。
院中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游弋终于气喘吁吁地靠着树干坐下,他仰头看了看模糊的天空,只觉得天光刺眼地让他有些想吐。于是他慢慢地从袖口摸出一条帕子,轻轻搭在了眼睛上。
游弋就这么仰着头开始回忆往事,有许多模糊的幻影在他的脑海中纷飞,那似乎是一些快乐之至的回忆,正在努力冲破着记忆的牢笼,可是最终却都是徒劳无功。
在记忆的最深处,总有个人在唤他,唤的具体是什么他听不清,可是游弋在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似乎十分乐意回应对方的呼唤。
他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脑中仿佛是一锅煮沸的水,混沌而焦灼,直到有一道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那道声音和他记忆深处的那声呼唤重叠在一起,让他在一瞬间跌回现实之中。
“你坐在树下做什么?”
游弋颤着手,将面上的帕子拿下来,他睁开双眼,看见姚雪正站在他的面前,瞳孔巨震地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