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手中动作一顿,毛巾攥了攥,红着脸往他怀里一丢道:“你自己擦吧!”
周笙白哎了声,这是方才沐浴时见小疯子赤脚跑进来,那白玉双足踩在黑石上尤为显眼,这才让他起了心思。现下正事摆在眼前,心思完全退去,只是身体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套上衣服,周笙白发丝未干,丁清替他擦了发,想等他头发干了再梳起来,周笙白嫌麻烦,便就这样抱着丁清飞出了窥天山。
他许久不曾管过阴间了。
周笙白也不是个擅长管制旁人的人,他当初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把不属于凡间的一切拉入地底,便是要将生死隔离,重新制造个属于鬼魂的世界,连接彼此的,唯有生死。
所以当阎王殿、阴曹成立,他便不再去管,因为阴间秩序,有人替他完成了。
守规矩者,多为理性,但人分七情六欲,即便成了鬼,也有实在割舍不下阳间情缘的,亲情、友情、爱情,皆是人活着的象征,不能以死了断。
五堂中,以中堂为首,率先摸通了一条连接阴间的偏门,因这世间唯有死物才可到达阴间,他们便想到了以火焚物。
用符术或咒术,让物品成为‘假活’的状态,可动,可说,再以火烧去,成了‘真死’,便能随着符文到达阴间。
这事之前有人上报,周笙白未管。
他想活着的人舍不得死者,从古往便有,这种门路无法改变生死界限,无非是给生者一个寄托。
可阴间大改了。
以前空荡荡,灰暗暗的城池偶尔也会亮起灯光,亦多了一些人间的玩意儿,那都是富贵人家买来的,给五堂巨银,好让他们在物件上写上符咒,烧给死者。
香车美女。
绫罗绸缎。
他们以物换物,获取在阴间更好的生活条件,也并不急于离开阴间。
这几十年的变化,周笙白都看在眼里,他并非没上心,只是没人推他一把。
如今这人倒是出现在了鄞都城的长安巷中。
阴间无阳光,时间长了,月光也足够照明。鄞都城因三生石,城后是诸多鬼魂必经之所,经常有鬼差阴司在附近办差。
长安巷在人间也不过是个小巷,不怎出名,因为巷窄且长,人们希望过巷者莫遇鬼,出入平安,才得此名。
周笙白带着丁清到达鄞都城,他找不到长安巷所在,丁清曾在鄞都城生活过两年,勉强能靠着记忆搜寻地点。
城中主道鬼魂通行,二人走的是无鬼的小路。
丁清问周笙白:“老大,等会儿你若找到那个人,该如何处理她?”
“处理她?”周笙白反问:“你为何会想到处理此人?”
“阴间是你用一条命换来的,花费心血也要将其塑成,可若因为这等特殊之人频繁出现,打破了阴阳间几十年来难得的秩序,那你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功夫?”丁清说完,眉心轻皱。
周笙白闻言,轻声笑了笑。
“你先给我一把符。”丁清伸手朝他要符。
周笙白如何不知小疯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凡是与他有关又对他不利的,丁清是想尽办法也要驱除的。
周笙白没给她符,给她掌心一巴掌,推着对方细瘦的小腰往前走,又问:“还要多久才到?”
“就在这附近了。”
丁清记不太清了,一条小路来回绕,几个长巷长得都差不多,就在她犹豫之际,前方月光照耀不到的转角,一个鬼差探头探脑地从深巷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宽慰的笑,随后绕过小路,去了大道,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一群鬼魂。
丁清蹙眉,看来找到地方了。
她让周笙白原地别动,自己去探探那女鬼究竟有几分厉害,做这种事又为了什么,如若真的不好对付,周笙白就在巷口,入了阴间,还没有她老大对付不了的鬼魂。
丁清入了长安巷,周笙白展翅飞过了高高的两排大楼,在楼顶方向顺着丁清的身影走,眼神牢牢地盯在了她的身上。
红绸铺成的桌案在月光下非常显眼,一簇明亮的光就照在上面,丁清走到桌案前,歪着头眯起眼,探过了光芒所照,她看见了那束光的背后,有一张模糊的人脸。
瞧着五官,有些面善。
“姑娘何处人?在此摆桌引诸鬼问道,可经过阎王殿的同意了?”丁清双手背在身后,腰身笔挺,一副恶霸找茬的模样。
“阎王不管阳间事,我亦不懂阴间法,我与阎王两不相干,敢问这位姑娘,你又是何处人啊?”那人声音温温柔柔的,很低。
“你别管我是谁,我先问你,你得先答!”丁清等了会儿,没见那人说话,便道:“阎王殿有鬼差阴司将话告至窥天山,说你通传阴阳两间,如此也是破坏了阴间的规矩,须知,生者不记,死者方安。”
“人因情而生,又怎能断情忘义,若因为一个人死了便要忘却对方,那未免太过薄情寡信,死者三生石前照一照,也不会安心的。”那人说完,丁清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