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一分为二,生死成了两界唯一的阻隔的话,他年迈的样子丁清根本无缘见到,甚至他重新在凡间娶妻生子丁清也无法干涉了。
恶鬼如野狗,嗅着气味爬上了窥天山巅,现在还不是可以放心的时候。
周笙白侧目看向那些恶鬼,眼神不起任何波澜。
丁清背后一凉,缩进了他的怀中,而后听见头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道:“我说过了,有我在,清清不用害怕。”
只见那些恶鬼龇牙咧嘴地朝他们二人扑过来,却在触碰到他们那刹化成了灰烟,无一幸免。
成千上万个奔向窥天山的恶鬼,没有一只能碰到周笙白和丁清的衣袂,丁清就缩在他的怀中,双眼从他的臂弯里露出,睁大看向那些近在咫尺,面目狰狞的恶鬼们前赴后继地碎裂、消失,连一丝阴气都没有残留。
他们失去了理智,甚至不知道这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可他们没有丧失恐惧的能力,死去成千上万只恶鬼之后,他们终于在此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犹豫,试探,得出的结果便是不论他们怎么对付周笙白,都会消亡。
恶鬼中渐渐让出了一条路,沿着悬崖边,藤蔓攀上山巅,绿叶盈盈的树枝生长速度很快,紧接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棵大树像是生长在窥天山的半山腰,茁壮的树干不断往外衍生枝叶,绿叶下藏着一张诡异的脸,准确来说,那不是一个人的脸。
闭上眼安然入睡的‘林’的背面,多了一张狰狞的、残暴的面孔,即便那张面孔已经被藤蔓缠绕得不成人形,可丁清还是认出了对方。
“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
翎云借着藤蔓攀上了窥天山,他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树怪,恐怕是之前在窥天山外的林间待了太久,他的身体已经丧失了人的形状,一棵巨大歪曲的树,却多了两张人脸。
周笙白看他的眼神厌恶且冷淡:“你不是让他们称呼你为永夜之主,却不识真正的永夜吗?”
藤蔓拨开一层层树叶,翎云终于爬上了窥天山顶,他也如愿看见了笙白花,就差一步!还差那一步他便能借着笙白花回去苍穹了,这样恶心的身体,他一刻也不想待了,只要回到苍穹,他就可以重新找到可宿的身躯,比‘林’的更健康,更强壮!
可为什么?
满山笙白花发出的金光,最后却让他坠入了一个黑洞洞的世界,这里不是苍穹,像是人间的另一面,没有阳光,没有生机,也没有他可以替换的活人身躯。
那些花化作了一条光桥,连接着的是生者的世界,他分明没死!
翎云没死!又为何会随着恶鬼而来?!
他不相信,他不甘心!
他孤注一掷换来的却是如此结果!
他心里生了无尽的恶念,或者说,他心中的恶念从未消停,他满目仇恨地看向周笙白与令人憎恶的丁清,可他发现他只要恨得越多,内心越残暴,身上的枝叶便长得越快!快到几乎与这座山融为一体,他尚可攀爬的脚险些化成了根,扎入石缝里。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周笙白——!!!”
翎云咬牙切齿,他长满绿叶藤蔓的手已经朝站在山顶中央的二人而去,一滴露水化成的水罩阻拦了藤蔓的去势,水花四溅,在另一侧逐渐凝成了一抹人影。
“我劝你别这么做。”孟思思的声音很轻。
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在竹雨塔,她便是用这个方式救下了丁清,现在,她又用这个方式救下了翎云。
丁清看向孟思思,惊诧地发现她的身体居然全都化成了水形,水纹形成的五官依稀可见她当初的容貌。
不光是翎云,就连孟思思也在这里。
丁清尚未提问,孟思思接下来的话便解了她心中的疑惑。
她道:“笙白将一切不属于凡间的生灵都拉下来了。”
不光鬼魂,即便是活着的万物之首,原也不属于凡间,他让那个世界变得干干净净。
翎云目光阴狠地看向她:“你早就知道?!你和他是串通好的,你要如此陷害我?陷害‘林’!”
“我从未想过要害‘林’,我只是不想再和你一起作恶了。”孟思思道:“笙白此举古前无人,就连你我也做不到,但不得不承认,这未必不会更好。”
“你不想回去苍穹?你就甘心留在这种鬼地方?!”
“苍穹有何好的?那里的同类不也在攀比中逐渐丧失本心,终有一日,那里会成为另一个凡间,但因为我们拥有能力,说不定闹起来会更乱……罢了,现下与我也无关了。”孟思思慢慢朝翎云的方向走去,可她的眼睛却没落在翎云的脸上,而是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另一面,那张沉睡安详的脸。
她道:“我只要能和‘林’在一起就好了,不论在什么地方。”
不论以何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