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合理。
合理个头,塔尔塔罗斯想着,那是需要多少几不可见的偶然堆出来的奇迹啊。
而如此心细如发,能够将每一个偶然剪定的神明,此世唯有一个,唯有一个有这样的权能,唯有一个有这样的耐心,唯有一个有这样的温柔。
那就是命运之神,永远沉默着,永远刻板的一板一眼的工作着的那个家伙。
莫罗斯,其权能为命运,确切来说,是剪定。
每一根金线都有无数种生发的方式,他要负责将多余的枝蔓剪下,留下粗壮的主干汇成河流向前流淌,这是所有神明之中最为枯燥也最为辛苦的工作。
于是莫罗斯出生了。
他与其他的神明不同,其他的神明大多数是出生之后被赋予了权能,而他是先有这份工作,然后创造了他。
永远一板一眼,永远一心一意,永远不会说谎的命运之神。
他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活动,甚至没有什么言辞和表情。
从出生开始,他就宁静地像雪山之上万年不改的深潭。
被赋予生命的时候,塔尔塔罗斯知道,莫罗斯被赋予的生命的时候,盖亚与卡俄斯剪掉了他大多数的东西,让他变成了一个几乎没有选择没有偏好的孩子。
他是个情绪稳定,总是循规蹈矩的孩子。
那位主无疑是知道这个隐秘的,所以他放心地让莫罗斯继续剪定命运,而且他对这位主表示了十全的衷心,主在派出圣子跟踪他的恋人的时候,他甚至奉上了她的血来方便圣子的追踪。
塔尔塔罗斯当时是正经吃惊了一会的。
但是他生性轻浮,很快就将这件事遗忘了。
所有人都忽略了莫罗斯在做的事情,因为即使是一百年,都很难看出任何端倪。
也只有莫罗斯能做这件事,用剪定一百万次来换取一个可能,一个几不可见的可能,一千万次的失望才有一次的功败垂成。
每一个人的命运都被他精细无比的剪定,每一次可能他都用无数个枯燥的沉默的日子来堆积。
塔尔塔罗斯知道莫罗斯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自由的家伙,因为他的工作太复杂也太无聊,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耐心,他甚至大多数时候没有功夫离开他的房间。
他是高塔中被责任锁缚的囚徒。
他也许一生都应该在高塔中纺纱捻线,机械如命运的附庸。
但是他在年少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
“您明白的。”莫罗斯轻声说道,“我喜欢她。”
塔尔塔罗斯沉默了一会。
他突然笑了起来。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他笑着说。
这家伙的喜欢也如他本人一样,稳定而枯燥。
“我曾经很好奇你这种家伙居然也会被人喜欢。”塔尔塔罗斯轻声说道,“你这家伙无聊至极,和所有的神祗比起来,可以说没有任何优点可言。”
“甚至都不知道给女生送一朵小花。”
“我送过。”莫罗斯反驳道。
“我从前觉得那个女生,挺漂亮的,也挺有趣的,但是也许只是你一时新鲜和叛逆罢了,实际上感觉和你完全不配。”塔尔塔罗斯捂住了眼睛,“我前日里还和卡俄斯大人聊过,我说你终于不执着于她了,说不定能结个婚,给我们这里增加一点乐子呢。”
莫罗斯沉默地倾听着。
“我也觉得我和她很不一样。”莫罗斯轻声说。
但是他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