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念诵着自己的诗篇,鞭挞着那位暴君的脸面,他不停地派出使者,然而却始终不敢自己站到前台。
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高台上的中年男人,日光笼罩在他的背后,看上去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高大而魁梧,然而他的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坐的高高的。
诗人知道那是众神之王本人的化身,他正在听着自己的诗句。
而他所见过的赫尔墨斯,坐在另一边的场馆里,露出了一个笑容,拍了拍旁边的金发青年,他们笑的很开心,然而又一秒钟收敛了笑意,互相掐了一把。
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一个少女坐在了台阶上,她听的似乎很认真,带着一个淡淡的笑容,纤细而白皙的手中拿着一半面包,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诗人略微有点吃惊。
在他的构想里,这位神明应该是一位高大健壮的神祗,顶天立地,拥有非凡的勇气和胸襟,和不屈不挠的意志,出身高贵而足智多谋。
但是,如果真的是她的话。
突然感觉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本来以为少女会对他露出笑容,就像神明聆听对自己的赞歌那样,笑的高贵而悲悯。
然而她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躲到了旁边的黑发的青年的背后。
就像是邻居家倾听热情歌谣的普通小女孩一样。
她既不暴力也不狂热,诗人想,然而他突然明白了,一个过分炽热的人往往会很快熄灭,最深的水流起来往往没有任何声音。
雷电劈开了深渊,英雄坠入了塔尔塔罗斯之中,剧院中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知道,他们会铭记这个诗篇的,而他草草了事的那个好像很圆满的结局,可能迅速会被遗忘。
众神之王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可以控制我笔下的内容。
但是你不能控制我的心。
句子会死,单词会死,但是热情不会死,而千百年后的读者首先读出的唯有热情。
诗人永远是酒神最神圣的使徒,我们会在天黑的时候提灯走遍故土他乡,咏唱爱与自由,乡野村夫永远可以唱出比御用文人更好的歌。
这就是人类。
下一个篇章很快地开始了表演,反抗者与君主达成了和解,祝愿君主的统治千秋万代,然后最后一个篇章进行了赞颂和对人类的习俗的描述。
总而言之,观众们议论纷纷,这是一部极好的作品,他应该得到桂冠,和山羊的奖励。
埃斯库罗斯获得了优胜。
他低下头,让人为他带上桂冠。
而她的桂冠,又一次失落了。
诗人从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道路,他很想追上那个女神,她的确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排队打算买一罐蜂蜜。
“我还是喜欢《特洛伊妇女》。”少女在和同伴说话,“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感觉。”
“这是题材的突破啊。”她不满地说,“讲人类自己的故事是多么好的开始。”
黑发青年摸了摸她的头,“你要不要买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