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梨甜不甜?我也要吃,姐姐给我也削一块嘛。”沈筠知坐在一把木制的轮椅上,双手撑着扶手,明明腿上有伤,却不肯安分坐着,大半个屁股翘在空中。
沈筠珏手里端着个汝窑暗纹的白瓷盘,上头盛着半个切好的香梨,光看着就知道一定格外香甜多汁。她快步走到沈筠知身边,按住肩让她老实坐下,又将盘子放在她怀中:“少不了你这一口,怎么伤了腿也治不了你这个皮猴儿?”
沈筠知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嘴里“喀哧喀哧”嚼着,含糊不清地开口:“沈二小姐,能不能对你的救命恩人客气些?为了你我可是和母亲大吵一架,这才跑你这听风院躲躲,这下好了,我里外不是人咯——”
沈筠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看见她翘在空中受伤的腿,本来那句“还不是你非得跟着我去”的话也吞进了肚里,转而同乌梅说起:“你听听你家主子这话,我何时赶过她一句?”
乌梅跟在沈筠知身边久了,也知道这二位小姐不过是在耍花腔,捂嘴笑道:“我家小姐腿脚不便,心中自然不痛快,说话利嘴了些,也就二小姐乐意应和她。”
沈筠知回头万分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臭乌梅,你是站在哪边的?”
“好好好,我的好小姐,我身上臭,我可离您远些。”说着就要往外走。
沈筠知忙拉了她一把,一下没绷住脸色,自己先笑开了。
西南风掠过敞着的轩窗,将一屋子姑娘的笑声送到很远的地方。一只蝴蝶莽莽撞撞地闯进了窗里,飞舞了片刻停泊在书架高处,扇动着她漂亮的、青绿色的翅膀。
沈筠知先注意到了那个胆大的小家伙,愣了愣神。
是你在听吧,青提,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你。
不必托遗响于秋风,就去往属于你的新世界。外面是自由的,我也会自由的。
有人关心着沈筠知怎么突然流了眼泪,她抬手用指节轻轻抹去,反而勾起笑,道是风迷了眼。
“姐姐,咱们去里间,我有话同你说。”
沈筠珏走到她背后握上把手,带着她向里走去,轻声问道:“何事要避着她们?”
“昨晚我回凌秋院之后,沈茹薇来了。”
沈筠珏皱了皱眉,等着她说下一句。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很多东西在她与沈筠知之间已是心照不宣,不必再用一些客套话去伪装。
“她想打听我们昨日去了何处,还有我和你如今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她坐不住了。”
“这便坐不住了?”沈筠珏的语气并不意外,“她之前在宫里搭上了六皇子的线,不过眼下已经成了弃子。”
竟然是六皇子吗?不愧是女主前世最大的对手,区区国公府的庶女,悄无声息地就攀上了皇贵妃的儿子。至于为什么又成了弃子,大概是沈筠珏的手笔。
“她伸出去的手被打了回来,只能在府里兴风作浪,这不,让我去和祖母告状。”沈筠知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沈筠珏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里头躺着几颗棕黑色的药丸,“要你去告什么状?”
“去状告你出府是为了私会外男,这个药,放在平日的饮食里,你就会被诊出有了身孕。”
沈筠珏皱了皱眉,将那盒子重重盖上,搁远了些,语气不佳:“那你还不赶紧扔了,什么东西都敢往怀里放。”
“此事冲你而来,就看姐姐想怎么处理了。”沈筠知伸出莹白的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盒子,“人证、物证,一个不少。”
沈筠珏思索片刻,反问起了沈筠知:“若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沈筠知猜她心里定然已经拿了主意,开口随意扯了几句:“姐姐如今是县主,就算要打骂她,她也反抗不得。”
“随心所欲不难,但我和她终归都是这沈府的女儿,何必为她自损八百。”
沈筠知轻笑了一声:“你们倒是心有灵犀,昨夜她也是这么说的。”
“沈茹薇这个人,仇恨蒙蔽她太深,又自视甚高。”沈筠珏眼神中有些许讽意,“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还当这是从前呢。”
“仇恨?国公府从没少过她一口吃的,她的恨从何而来?”
依照从前的日子算,她这个庶女里子里,过得比沈筠珏这个嫡女还要好看些。莫非她一心扎进了这嫡庶之别中,执迷不悟十六载?
沈筠珏叹了口气,说起了往事:“我娘嫁到沈府的时候,聂姨娘已经跟了父亲两年。在怀上沈茹薇之前,聂姨娘被落了个男胎,聂氏自己倒一向不争不抢,只是沈茹薇将这笔账记在了阖府上下。”
堂堂国公世子,正妻还未进门,偏房先有了儿子,传出去不仅是沈家脸上无光,更会落下把柄让人参上几本。
“‘神’降下天罚,众生皆受苦,有人向善而生,有人冤冤相报,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沈筠知感慨了一句,只不过她说的是这个被创造的书中世界。
“难得听你有些正经论调。”沈筠珏赞同的笑了笑,“如今她被剪去了羽翼,暂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你若不想应付,便与她撕破脸去也有我给你撑腰,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沈筠知听着来了精神,坐正了身子,眸中闪烁着明朗的光:“什么重要的事?”
“查明舞弊案的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