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订婚当夜,将那件寝殿中的战袍射成了马蜂窝。
“诸葛合墒,罗刹女不是去陪葬的,还我!你还我!”
奉军气势高涨,强攻清平关多日,边关驿马的蹄声比任何时候都扣人心弦。
宫中悲伤不止,皆同仇敌忾地指向了关地。
四处瞩望,此际唯有仇恨和鲜血能让人好过些。
宫中每逢七日便有国寺的僧人来做法事,这最坏的打算悬在心头,人事总要尽的。
这日满七,福印又独自哭了半晌,出来时见到院中攀在梯子上挂灯笼的莲歌。
那灯笼猩红刺眼,到今日已足足挂了四十九盏,瞧着竟比那丧期的纸灯还令人难受,福印这方又哽咽了去。
想这公主虚岁不过十五,此番冲喜,可怜见的。
他家主子出征也非头一回了,未承想会有此劫,真是天妒英才,令人嗟叹!
宫中已暗中做了准备,皇后娘娘亲去瞧了陵寝,棺椁礼器皆备下了。
眼瞧着这公主不信,可谁又愿意信呢?
皇后娘娘言,殿下乃朝国栋梁,当有家眷扶灵,嘱咐殿中好生伺候公主,若圣上那方诏书下了,这公主日后哭的日子,自是常有的。
想着,福印又叹息一声。
这方正准备劝她几句,御书房内侍来,说圣上要去进香,命他准备殿下常穿的衣冠。
福印答应着,不免涕泪连连。
“福印,你家殿下有一件团花大红宝氅,连同那常服,一同拿去!”上方听着的莲歌,仿若无事地淡笑着吩咐。
“公主,这……,这万万使不得!宫里最难过的莫过于圣上,若殿下……,圣上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小的……,小的请您担待,福印对不住您,福印给您磕头了!”福印期期艾艾地抽噎,当即匍匐下去叩了头。
“你……,你又哭……,混账!”莲歌烦躁地跺脚,比起冲喜,她更不喜欢这眼泪,一点也不喜欢。
“公主殿下,奴才知您委屈,不论有什么苦楚,皆替殿下忍了吧!小的……,小的……谢您!”福印说着又叩起了头。
“好生生站直了说话,本殿可没心思理你,你一个大活人爱取什么尽管取了,待送我那日,且记得嘱咐宫娥也将我身上这件,拿了去,我没有做主子的命,就是给你家主子陪葬的!”
少女咬唇跳下梯子,怒容满面,独自返回了殿中。
福印悲不自胜,御书房内,他又哭了个稀里哗啦,那一声声殿下叫的撕心裂肺。
“苍天有眼,四皇子寻到了,活着!”
这是陈公公告诉他的原话,为此他落下了泪,喜泪!
陈公公言如今宫内知悉此事的不过五人,出了这御书房,要沿路哀嚎,此际殿下之事仍需瞒着。
“去吧!”陈公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福印当即领命,他心潮澎湃兼悲喜交加,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哭声声势震天,宫中娘娘抛泪,皇子抱头悲恸,他一路哭着奔回了濋章殿,跌坐在地上,双眸红肿,目光呆滞。
“福……,福印?”
从殿中闻声奔出的莲歌吃惊地瞧着他,凝眉之际,脸色大变。
“可是……,可是人找到了?”此一问已声音打了颤,于瞬息间泪光盈盈。
福印颔首做认,顷刻之间,哭的气喘。
“殿下……,边关苦地……,您定是头枕凉石、寒气逼心……小的心痛啊……”
“殿下……,你如何不带了小的去……,小的自幼便随着您啊……”福印哭啼。
……
少女在濋章殿喧杂的哭声中,肃立长望,哀飒摧颜,于泪水簌簌中撇下众人,自去了殿中。
福印泪花滚涌,垂首时眼珠亮了亮,宫人散去的时候,他兀自激动,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