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取信,自然是没那么快。”“那这段时间等得起吗?有几成把握他们会借兵?”她说罢,李弈朝面色不再柔和:“便就是你想得多。”她的小手还紧紧裹着他的,此时又晃了晃:“快说,我保证不再多问。”“这段时间还扛得住,也只不过有五分把握。”他照实说了,若是说得云淡风轻,想来也是很难让她相信。楚长安就更是不懂了,这把握还不如向礎国借兵来得足,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看着男人的样子,她也不敢再问,只拉着他的手认真地道:“若有需要,你随时同我说,想来我父皇应是不会拒绝。”李弈朝看着她真诚中又带着点天真,更是不想在她面前戳破这其中的难处,只又吻了吻她,笑着点头。翌日上午,李元纬被推上了刑场,李元纬身为皇子不能当街斩首,李弈朝同她说过若当真是想要去看,她可以不用在远处,刑场自会为她安排。她还是选择远远地看着,她是要替她的母亲,替崔府那些亡灵看着,看他高楼塌,看着他们大仇得报,但她并不想真切地看到这一幕,她怕自己会睡不着觉,因为她是个有血有ròu的人,还是会逃避血腥。何濡沫身怀六甲在刑场泣不成声,她被拦在外面,几次险些晕倒都还是不肯离开。外面围着层层的侍卫,楚长安站在最外处,依旧可以看到高处刑场上站着的身穿囚衣的男人。他应是在看向何濡沫的方向,目光是她没有见过的决绝与不舍。大刀挥下的那一刻,楚长安极力地叫自己睁着眼睛,她要用尽所有去感受这种快感,要让自己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凝成那刀刃,斩断所有。血水四溅时,何濡沫与芸妃的哭喊在场上逐渐弱去,她们晕倒在地,浓重的血腥味被风裹挟着顺着鼻息窜入脑中,她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那晚的崔府。连生命的轮回都抹不掉的恨,时间只会更加无力。又过了些时日,楚长安与唐又蓉在府中收拾花草,辞禄又是气喘吁吁地跑来,请她进宫去,说是李弈朝又因朝中的事恼怒,希望她能去安抚。现在李弈朝身边的人都默认这个太子妃是他们的救星,除了她别人都没法替代这个位置。楚长安听着便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想是与潼国的事情出了岔子。果不其然,议事厅的人听说她来,如获大赦一般匆匆离开。她第一次来议事厅,觉得那些大臣退下后这里变得空荡又冷清,李弈朝坐在高处,胸口因愠恼而起伏着,身旁空无一人,孤独笼罩着他。见她来,他这才闭了闭眸子平复心境。楚长安一步步踏上通向置身高处的男人,她停在他面前,担忧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扶额,说话时还是夹着叹息:“仝承绪要娶语嫣。”楚长安听罢震惊:“这…语嫣知道吗?”男人摇了摇头:“他曾经与语嫣也有情谊在,但我却是没想到他竟…”仝承绪大了语嫣两岁,他一直都以为他是将语嫣当做妹妹看待,未曾想过他会对语嫣有男女之情,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两人从未再见,他还惦念着。“语嫣应是不会想嫁。”她一直记得李语嫣说她讨厌自己被当做交易品。
第八十章冒险
李弈朝虽表现出轻快的样子,但楚长安看得到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她伸手帮他抚平。“我也不会让她嫁,至少不会是以这种方式。”男人的话坚定有力,这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他不能再失去她了。楚长安垂了垂眸:“其实,我知道你不肯向礎国借兵是怕我会因此受到威胁。”那日李元纬的一句话点醒了她,礎澧两国本质上并对等,礎国用她换去了澧国的支援,此时其实已经算是两清,若是澧国再想向礎国借兵便要考虑如何还。若她没有身孕都还好说,但此时不同了,这个孩子沾染着两国血液,礎国定会以此为突破相逼。李弈朝将她的身子向自己身上拢了拢:“这个险我不能冒。”她抓住他的手臂:“但是语嫣更不能牺牲。”他的眼眸一直黯淡,此刻看着她更是温柔眷恋:“你不必想这件事了,现在要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知你想帮我,但现下你安好我才能放心。”她看着他,深色的瞳孔像是能够映出一片汪洋湖海,包容万景倒映其中,给足了她安全感。半晌,她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上,用鼻尖轻轻剐蹭着他的鼻尖,开口道:“但我更希望你不那么为难。”她只想尽自己所能让他开心些,若是她与语嫣之中一定要有一人牺牲,她宁愿那人是她。往后的几日,她对李语嫣都产生了逃避,但她的心情却是好,时常会想要与楚长安出去闲逛。楚长安问过她是否真的放下江子晋,她却模棱两可地回答。楚长安也问过李弈朝,若是让两人直接成亲,或许潼国那边会改变条件。这法子李弈朝也想过,且不说江子晋还是没有跨过那道坎,若是因为家国政事而逼迫江子晋答应娶亲,对语嫣还是不公平。他想要保护的是李语嫣向往的完整的美好,但世事哪有完美,更多的都还是在残缺中学会成长。楚长安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也不忍心伤害李语嫣。总归一切来的都太迟了。几日后的清晨,她早早地便醒来,这些时日她睡得都不怎么安稳,小腹已经逐渐隆起,有时还能感觉到隐约的胎动,每次这时她都觉得自己与这个孩子才是真正有了关联,心中也会荡起温暖的感觉,只是若是夜晚熟睡时便会搅得她很难安眠。她疲惫地撑开双眼,发现李弈朝竟在看着自己,她一惊:“你醒了?”不知为何男人这几日都不急着朝会,她睡多久他便会陪着多久。他点了点头,笑容中的柔波直达眼底。今日他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是哪里,只觉得他与往日看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些什么。“那我们要不起来走走?”她问。男人却是抚上了她的小腹,顿了一下:“长安,我打算亲征。”她听罢心中感觉发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想过男人最终选择亲自上阵,毕竟他也打过大大小小的许多场仗,但她却很害怕,她从哥哥的离开便害怕极了战争,战场上刀剑无情,若他出了什么事,她都不敢想自己要如何。几乎想也没想地,她直接侧身贴面抱住他:“不行!”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要相信我。”她不住地摇头,看不到男人的眼神她就可以当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战栗着。“不可以…李弈朝你不能丢下我。”他笑:“上战场而已,你便是这样信不过我能取胜?”并非她不信任,而是她不敢赌,哪怕是赌赢了他也难免会受苦han,若是输了,她都不敢再向下想下去。而且澧国兵力不足,若想取胜更是难上加难。她还是摇头,眼眶润润的,但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心中的恐惧与纠结不断压着她,压到快要濒临遗漏的节点,她用力地咬上男人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