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法院大门的,她站在门口在父亲被带走之前看了他最后一眼。
父亲被判了八年,八年这样漫长的一个数字,要用时间来一天一天的衡量,像蜗牛爬树一般缓慢,不过还好他们还有盼头。
而出乎意料的是,池律,他在弃权之后果真一句话也没再说,沉默地站在那里,看完了全程。
奉清如芒在背,她不知他是出于何种心情放过她,还放弃了这么多年的准备,或许是他结婚了,生活幸福,不愿再与过去纠缠。
心底沉闷得厉害,她沿着法院外面长长的阶梯往下走,十一月的南屿已现冷意,树枝光秃秃的,树叶还在往下飞,风一吹,从脚踝到手心都冷透了。
姚霜霜在阶梯下面等她,缓了缓情绪,她踩着阶梯往下走。
走了几步,面前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拦住了。
深褐色西装,同色领带,他低头看她,带着奚落,一声:“小清妹妹。”幽幽的,令人颤栗。
奉清抬头看他,努力掩饰眼底的惧色,冷冷开口:“周文彦。”
周文彦看着她的眼神笑笑,眼底却又带出疯狂,长眉一挑,意味不明地开口:“今天开心吗?”
“奉叔叔在狱中会感念你的好的,噢,不对,是你那个前夫的好。”
“……你!”奉清抬手想要打他
周文彦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夹着红血丝,看着她邪邪的笑:“八年?八年是不是太短了啊?”
指骨用力,奉清被捏得抽痛,倒吸一口气,用踩着高跟鞋的脚去踢他,“周文彦,你是不是有病?!”
“放开我!”
周文彦很轻易地躲开,抓住她手腕的手一点不松,冷笑开口:“你说,为什么不判奉启航死刑啊?怎么他妈的这个案子还不结啊?你们这一家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啊?!”
他眼神太过凶狠,吓得奉清动也不敢再动,她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毒蛇一样,在对着她吐蛇信子,冰冷的恐惧裹挟着她,她好像有看见了初中时,他在她病房里拔了她氧气罩欣赏她痛苦的可怕神色。他是个魔鬼。
姚霜霜看着上面争执的两人,连忙小跑着沿阶梯往上走,她离得远看不清背对着她的男人,只当他是池律,便朝着他大声后:“池律你个混蛋,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们清清!”
周文彦远远的听见这声,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扬起唇角,冷笑着开口:“奉清,你真是好能耐啊,找了个这么有权势的老公。”
背脊崩得笔直,奉清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呼吸急促,额头的汗密密麻麻结了一层,她仰着头,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姚霜霜见他还不放手,嘴上不饶他:“你妈的,池律你混蛋!你个傻逼,这么久还对我们清清纠缠不清是什么意思?”
池律签完了文书,正从正门出来,就听见有人骂自己,皱了皱眉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
“嘘……”周文彦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忽然整个人靠近,像把她搂在怀里一样,贴着她的耳边,低哑的声音响起:“小清妹妹,我们是要结婚的,你忘了吗?”
指甲陷入肉里,疼得麻木了,她一动也不动,恐惧像潮水一样涌来,包围她,密密麻麻的,快要窒息。
周文彦一手半抱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怕,微笑道:“不要说出我的名字哦,小清妹妹。”手指一用力,他按着她的肩胛骨,一阵刺痛传来,他脸色忽地变冷,“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而后肩上陡然一松,男人的气息淡了,他离开了。
奉清身子一软,脚下踩空一级阶梯,整个人向下倒去。
却没摔在地上,而是撞进了一个怀抱,熟悉的檀木气息萦绕在鼻间。
他的衣服料子很软,手指蹭上去很舒服。头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奉清没忍住,眼泪就流出来了。
她半伏在他的怀里,力气好像被抽空,一颗心恐惧惧怕的情绪渐渐平息。可是他的怀抱好温暖,她竟然还可耻地贪恋这种温暖。
僵着背脊,池律心跳停了半拍,一只手停滞在空中,指节弯了弯,大手落下,抱住她的后背。
肌肤相贴,温度交融,他能闻见她发间的淡淡柠檬香,清新香甜,很好闻。
轻闭眼睫,感受着他略快的心跳声,奉清一颗心也蜷缩起来,难受得厉害。
“清儿,刚刚的人是谁?”他低低问,声音温柔甚至带了点哄的意味。
回想起周文彦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睛,奉清后背反射性地绷直,害怕恐惧从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伸手捂住眼睛,她擦了眼泪,弯唇努力地笑,笑自己也笑他。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姚霜霜犹豫不决地走近,看着他们抱得那样紧,清清红着眼睛似乎在哭,而池律凤眸单薄,眼角微微上扬,眼底落了笑意,是在笑?
她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叫他们,只好徒手站立在一旁,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