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铁叉在鸡蛋上来回滚了几圈,分针转过五格,她还是没能等到他的回答。
……
上午阳光很好,亲吻着大片的牧场,发电用的风车伫立在水边,随着风,电叶开始十分缓慢地转动。
明黄色,浅粉色的郁金香安静地伫立在海边,阳光将他们托起,美得一致,骄傲优雅。
梅妮达陪着奉清走到了花园中的一把木椅旁,他们坐下,猫儿也踩着草坪从别墅里出来,缩在椅子旁,来蹭他们的脚。
软软的绒毛来回摩挲着脚踝,酥酥痒痒的,奉清伸手去抚摸它的头,小猫倒是不认生,也乖巧的让她摸,还时不时拿头去碰她手背。
在小花园里坐了十几分钟,梅妮达起身,笑着对她说了句托辞,转身离开了。
奉清微怔,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海,深蓝色的海面,裸露的岩石,飞溅的浪花,孤单的岛屿被浪花亲吻,沉浮裹挟,终生停靠于此。
而她呢?她终究不属于这里,她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逃离那些她本应该面对的艰难境遇。
法院在上周给她发了邮件,关于父亲涉事案件的终审时间已经定了,在十一月份,也就是四个月后,庭审现场将公开,她必须出席,以被告女儿身份,那时便是接受全城的审判了。或许她参与过的那些航天项目都会被掩盖,又或许会有记者借机大做文章,她的过往会被人一一揭露,严苛地筛选调查。
而父亲呢,会被判八年,十年?还是一辈子在监狱里度余生?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郁金香花圃中倒伏了一支粉色的郁金香,花茎折断,花瓣零落,在大片的花丛中显得柔弱无助,毫不起眼。
奉清一手摸着怀中猫儿,心里没来由的难过起来。一路走来,这条路太长也太难了,她放弃了她所热爱的,丢弃了她曾自豪的一切,现在还被困在这个无人之岛,能不能出去都是一个问题。
云层渐移,太阳被遮住,视线里变得暗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下表,分针走过了半圈,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池律还没来,他们今天看来是不能有好好交谈的机会了。
弯唇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池律那样的人,会听她的话么?就算对她好又怎样,她能知道那是真心的吗?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傻,盲目而又一厢情愿地爱他?
“——嗡嗡嗡……”一阵引擎发动的声响传来,划破寂静的空间。
手指蹭着猫儿的肚皮,奉清诧异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处。不远处的天空下,飞着一个蜻蜓一样的东西,不过体型比蜻蜓大,螺旋桨快速旋转,带来一阵风声。“蜻蜓”慢慢靠近,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
奉清看清了它,那是一架小型无人机。驱动器发出的声音很大,电池里储存的电量很足,或许能够支持它飞过这片海,到达大西洋也不一定。
抿着唇角轻轻笑了下,奉清对这些能上天的科技器械都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喜欢,一架小小的无人机,里面的电路,驱动循环都是十分完备的,还有最核心的集成电路芯片,聚集浓缩了成千上万的电路原件,随着时间消逝,摩尔定律也将在这一架小小的无人机芯片上体现上演。这是一种精密的美感,令人赞叹。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无人机渐渐飞近。
奉清和怀里的猫儿都一同看着那架银白色的“蜻蜓”,蜻蜓尾部用一根银色丝线似乎吊了一样东西,湖蓝色礼品盒子装着,见不到尾端,是份礼物。
这样别出心裁的送礼方式,他踩着她的喜好热爱迎合她,如何称不上用心良苦。
记得去买戒指那会儿,谈及礼物,他三两句就说到她心坎里,知她这辈子就是清高,不愿为金钱折腰,说要送的,净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可她就是喜欢,轻易就被哄住,还傻傻说自己喜欢他。
无人机渐渐下降,行至三四米远的地方,转了个弯,被人操纵着向她飞来。
怀中猫儿似是害怕,躬起身子做戒备状,尾巴不停摆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架银白色不明物体,随时准备伸出爪子去挠。
奉清平静地看着这架机身漂亮,构造精美的小型“蜻蜓”,流线型机身,银色金属片折射着阳光,科技的美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参与过的几次航天探测器的研究,机身给予她的想象是笨重,像重工业时期的产物,为了功能性上的实用抛弃了一切具有科技美感的设计,但它们在她的眼里也是美的,笨拙的美,承载无限希望与想象的美。
宇宙是一片汪洋,探测器就是海里的贝壳,在陆地上停留片刻,终将回到深邃美丽的海底深处去。
而他们,只是为这枚贝壳安上了一片小小的微缩芯片,追踪感受着那片海域里的美丽罢了。
“蜻蜓”缓缓逼近,螺旋桨的旋转趋于平衡,它灵巧地绕过障碍物,停驻在她所坐椅子身旁的空位上方,爪下礼品袋被轻轻地放在了木椅子上。
“喵呜……!”猫儿发出生气戒备的叫声,前爪收缩,害怕又警戒地看着这架不明物体。
“……喵!”软软的脚踩在褐色椅子上,猫儿一下子跳了下去,跳进郁金香花丛,一溜烟跑了出去。
面对未知的物体,它显然选择了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