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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清从公墓回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反反复复的发烧,烧了好几天。唐砚在南泽租了间酒店,请了医生照顾她,看着自己表妹现在的样子,他也心疼。
这三天,奉清一直迷迷糊糊的,烧得头疼,浑身无力,额头敷了湿巾,挂了吊水也打了针,可还是无济于事。
她深陷梦中,在梦里拼了命地奔跑,她在追一个人,撕心裂肺竭尽全力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她和他的第一面,是在南大的那间教室,她在讲黑洞,那是时光曲率大到光也逃逸不了的存在,是一个奇点,她望进去了,逃脱不了了。
而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光逃逸不了黑洞,而是光速在黑洞里面变慢了,不愿逃,也不会再逃。她看着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忽有千万年呼啸而过,黑洞里和黑洞外,已是沧海桑田。
原来她爱上他的那一刻,用了那么久。
可是离开他,似乎只用了一个转身的时间,转身了就再也不会回头的瞬间。
眼角湿润了,有眼泪掉落,濡湿枕巾。唐砚进房间后看见,他让医生为她又加了一纸湿巾,而自己伸手替她揩了那滴眼泪,温热滚烫的泪水,落在指尖,烫得皮肤都要起火了似的。
别开手,擦干手指的泪,唐砚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能有多爱呢?”
三年,人生中有几十个三年,她会忘记这一切的。
……
烧退那天处于雨季的南泽罕见的出了太阳,日光照着窗外高高的白桦树,浅绿的叶片像被涂抹了一层浅金色的粉末,在空气中随着微风轻轻颤动起来。
玻璃杯里的水见了底,一点阳光照进来,里面便也装满阳光。
奉清睁开眼,看着玻璃杯的杯口,额头,脸颊的温度都褪去了,汗水水汽蒸发后凉冰冰的一片。
手指往上,摸了摸眼角,眼泪已经干了,只有那片皮肤扯着疼。
唐砚端着水杯从外面走进来,看她醒了,笑着问了声:“感觉好些了没?”
奉清努力张了张嘴,几天没说话的嗓子又干又哑:“我好了,谢谢表哥。”
唐砚笑笑,迈步走过来,递给她一只温度计,“量一下,退烧了,这场病也就差不多好了。”
伸手接过那只温度计,水银玻璃球衬着苍白的皮肤显得冷而淡。
量好体温,唐砚接过去洗洗查看温度计的那方细小的水银柱,欣慰地笑笑:“三十六度七,烧退了。”
大病一场,病后初愈,爱恨消弭。
奉清唇角微微上扬,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开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唐砚低头看了下手机,答:“六月十六。”
原来离开南屿已经四天了,她病了三天,母亲这些天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应该很担心吧。
不及她问,唐砚率先回答了:“我告诉舅妈你想在南泽多待几天,她回了好,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抬手,他递给她一杯白开水,“喝点水,嗓子很哑吧。”
奉清轻轻回了声“谢谢”,伸手接过水杯,沿着杯沿抿了几口,润了唇舌,斟酌着问:“我生病的这几天有收到什么信息吗?”
唐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是心疼和不忍,他回:“收到了池律的一封信。”
手指一顿,奉清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明明才几天没有听见这个名字,此刻听着却像已经隔世经年了,隐隐在心底扯着肺腑,一阵一阵的钝痛。
她安静而沉默的等着他的下文。
池律看着她的眼睛,继续开口:“是一封离婚协议,他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