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由心生,此刻才觉其中真味。她生着池律的气,觉他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她不能理解他,而今观这花海也觉不过是灰白底片上了色罢了,没什么新鲜的。
她站着看那些拍照的男男女女,小孩嬉闹,眉开眼笑,喧闹声打趣声充盈于耳,聒噪如蝉鸣,让人头疼。
站了一会,有风起,侧着面吹来,吹得她发丝直往一边扑,裙角也往一侧飞,露出裸露白皙的脚踝,园中花海也倒了伏,成片薰衣草花茎摇晃,翻滚如紫色波浪,起伏不定一波三折又回撤,在日光下像电影镜头一样美。
她想着再站一会,要是池律再不来找她她就回南屿去。伸手撩了撩发丝,她脸上无甚表情伪装得一丝不漏,立在人群中,像一朵出尘傲岸的蓝玫瑰。
心里思虑着池律的事,撩头发的时候余光却感觉有人在拍她,等完全睁开眼帘在人群中搜索那人的身影时却又不见了踪迹与线索。心下忐忑起来,她昨日在网上掀起的那番轩然大波发展到现在已不知是什么事态了,是令奉氏博得人心还是众叛亲离惹人辱骂她都不知分毫,而避到这偏远之地都有人明目张胆的拍她,又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流言无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奉清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正准备往回走,就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
“——这位小姐请留步。”那人说话恭敬有礼,用词处也见斟酌。
奉清转身寻了声音来处,见到一个穿着别领灰衫的拍照小贩,小眼淡眉,五官和蔼但毫无记忆点,一眼望过去,平平无奇。他与她一般高,胸前拿绳带挂着相机,一手垂在腿侧,一手拿了样东西。
奉清问他:“有什么事吗?”
小贩笑起来,本就小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一条缝,颇有点像瘦版弥勒佛的模样,他伸手递出手间之物,“这是送给小姐的。”
视线向下,落到了他的手中,他拿着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张照片,应该是刚洗的,底页还崭新得发光。
而照片上的图像正是她的侧影,一袭蓝色长裙站在薰衣草田旁,发丝柔顺,侧颜明媚,虽不笑但也自成风景,拍得极好。
“小姐恕我唐突了,刚刚看见你太美了,没忍住就拍下来了,这张照片便送给你,祝小姐平安喜乐,万事顺遂。”,小贩道。
心下松了一口气,奉清接过那张照片,朝他淡淡地笑了下,温声说:“谢谢。”
拿着照片往回走,她看了下,余光淡淡一扫发现相片背后有一行黑色的字迹。细指将相片翻到背面,纸面雪白如霜,字迹漆黑如墨,钢笔写就的一行小字入了目,扎在眼睛里,看得她微微动容起来。
纸面上写:奉清与池律百年好合。
心中闷着那口气也兀自散了,唇角不自觉勾上一抹笑,她抬头往来时的路看过去,那辆黑色越野车还停在那里,车窗半开着,能隐隐看见他流利的下颌线。
迈步往回走,近至车身,她刚刚拗,一个人开了车门就走也不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好脾气的一直等在这。
伸手扣了扣车窗,奉清弯腰往里看,直直对上一双星子般好看的眼眸,眼睑下的小痣是静静仰望着行星的小星星。
好看得仍旧令她心动。
唇角带笑,她扬了扬手中照片,“池先生这样和我说话吗?”
池律抬眸,霜硬不爱笑的脸也笑了,冰雪融化,风光霁月,回她:“奉小姐气消了吗?”
“就是吃定我好哄,好了,下来吧。”奉清拉开车门,声音也软软的,笑意盈盈入了眼。
季秋得了这声令第一个从后座就出来了,可憋屈死他了,闷在车里不说,还吃狗粮吃到呛,他想着他来这是图点啥啊,单身没人权吗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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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着修建的观光路往前走,一路商贩不断,小孩在人群中穿梭,来来回回的打闹,热闹极了。而此刻再看眼前景似乎又有了不同的感觉,都比先前胜上一分。
不知疲倦地往前走,走了一路,各色的花都看遍了,脚也有些酸痛,三人暂且停下。
季秋觉着无聊,率先走了不打扰他们二人时光。
奉清喉咙有点干涩,轻轻咳了声,她想去买瓶水,还没说出口,池律便牵了牵她的手,温柔问道:“喝什么?”
抿唇笑笑,奉清答:“红茶吧。”
“好,等我。”他转身便走,高高瘦瘦,简单的黑t恤,背脊清瘦挺直,在人群中挺拔出众,像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是她喜欢的模样。
金黄色车矢菊连成了片,在原野上随风飘动,他们好像闯入了一个梦境,梦里山花烂漫,溪水澄澈,人声充斥在耳边却消弭在天际,日光长长远远,浪漫至死无尽头。
伸出葱白手指在空气中对着远处圈成了一个爱心,她将他的背影圈在里面,祈愿一生如此,不要分开。
他是她二十一岁的梦,至死不渝。
……
有小孩过来,抓住她的裙角,咿咿呀呀大眼睛眨呀眨,用小奶音说要吃棉花糖。奉清弯腰听清楚了,笑笑回:“好,姐姐给你买。”
她带她去了一个卖棉花糖的商贩面前,展示台上用棉签串着红橙黄绿紫各色的棉花糖,她轻声问:“小姑娘要什么颜色的呀?”
穿着蓬蓬裙的小姑娘眨了眨晶亮的大眼睛,字正腔圆回:“粉红色。”